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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一种爱叫沉默

语梅

当飞机停留在城市的上空时,我看到城市的灯光依旧如烟花般灿烂,看着那一条条延伸到远方的公路,蜿蜒盘旋,也不知哪一条路会延伸到父亲的身边。飞机徐徐降落在成都机场,我知道我要回家了,可是这一次心情却沉重得可怕,因为我的父亲此时此刻正在病床上与死神抗争。

汽车载着我和沉重不堪的心情一路飞驰在回家的路上,我默默地祈祷:父亲,等我!您的女儿回家了,回来看您了!我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让它落下来,因为我知道,父亲如果知道我流泪他会难过,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无声无息地溅落在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好痛、好痛,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感觉叫害怕失去。公路上已经没有白天的繁华景象,只有路灯和它寂寞的影子在与我做伴,那苍白的灯光,映在我的心里,眼前仿佛又浮现我临走时父亲那殷殷的眼神,我伸出双手想去捧起那熟悉的眼神,可是怎么也捧不到……

我的老父亲,您一定要坚持住,女儿已经回来了。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在我的身边给我这样那样的叮嘱,父亲却总是沉默不语,似乎对我的生活默不关心。记得我二十几岁时,桀骜不驯的我和父亲激烈争执,毅然辞去稳定的工作,选择了离群索居的漂泊生活。从此,我把父亲放逐在离自己很远的城市里,也把自己放逐在离父亲很远的城市里。从此,我们的爱相隔两岸,只能观望,不可靠近。

那些分别的时间,如同流水一样从指缝间一滴滴地消逝,和父亲的那些过往之事似乎也被淡忘了,每每给他电话,他在电话的那头也只是一句话:“有时间多打电话给你妈,她很想你!”“嗯,我会的,您也要保重身体!”挂下电话,我摇摇头笑了,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一年的冬天,我所在的那个城市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寒冷,天空飘着雪花,落在地上全变成了冰,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连空气似乎都被冻得凝固了。我一路快跑来到公司,周身被冻得发颤,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个从家乡寄来的包裹,上面有父亲熟悉的字迹。在这异乡的冬天,收到来自家乡的包裹,心里有一种感动的温暖,打开这个温暖的包裹,一双红色的棉鞋映入我的眼帘,心灵深处最感动的那一刻让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拨通家里的电话号码,是妈妈接的电话,在和妈妈的对话里我才知道,我的老父亲,那个我认为对我并不关心的老父亲,每天晚上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完天气预报才会睡觉,知道我所在的城市最近有寒流,他第二天就跑遍了所有的商场为我买下这双鞋,……电话那头,母亲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地叮嘱我要多穿衣服,注意身体,而电话这头的我,眼泪早已经流得一塌糊涂,眼前仿佛看到父亲穿着厚厚的棉衣,步履蹒跚地穿梭在各个商场,为他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挑选着他合意的棉鞋。眼泪滴在红色的棉鞋上,我穿上这双温暖的鞋子从公司大楼的楼顶一直跑到楼下,又从楼下跑到楼上,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感动。

相信这亦是爱。深刻而凝重,沉默而有力。这爱能够穿透尘埃。

“快到了,快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看着窗外那熟悉的街景,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从接到弟弟打给我说父亲突发脑溢血病危的电话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平静过,现在,我马上就可以看到我的老父亲了。

医院的长廊静得可怕,父亲沉重的呼吸声此时此刻格外清晰,我推开病房的门,母亲正抓着父亲的手,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看着我的归来,母亲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父亲身上插满了管子,即使带着氧气罩,他的呼吸依然困难,我的心一阵阵地发痛,这就是我的父亲吗?分离还不到半个月,我离家的时候他还那么健康,为什么?我忍着即将掉下的泪水,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哭,我要安慰母亲,要照顾我的父亲,我要坚强!以往是父亲为全家撑起一片天,现在他老了,我要接着撑起这一片天。“爸爸,我回来了,女儿回家看您了。”我牵着父亲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父亲仿佛听到我的声音,咧着嘴笑了。“爸爸,要坚强哟!您曾经对我说过要我做一个坚强的人,您现在也要坚强哟!一定一定要好起来,女儿不准你离开我们,女儿还有好多话没有给您说,您一定要好起来!”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那漫长的十天啊!我们全家与死神展开了一场拔河比赛,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发了好几次,都被我悄悄地藏起来,我坚定不移地相信,我的父亲不会有事。每当父亲难受时,我都会抱着他,和他轻轻地说着话,就像以往小时候他抱着我一样。在我们全家的努力下,父亲在入院的第十一天终于脱离了危险,当他睁开眼睛问我:“女儿,你怎么回来了?不上班吗?”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那是喜悦的眼泪啊!我一个人跑到阳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爱我的父亲,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他,我的老父亲啊!

在全家的精心照料下,父亲恢复得特别快,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反应,医生说我们全家创造了一个奇迹。我知道,这是亲情的力量感动了上苍,他将我的父亲还给了我们。一个月以后,在我不得不离开父亲回单位上班时,父亲捧着我的脸,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我抱着父亲失声痛哭,父亲用手轻轻地擦干我的泪水,慈爱地看着我说:“走吧!快走吧!太晚了就坐不上车了!”我拿起行李走到病房门口,回头和父亲告别,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他的头转向窗外,对我挥挥手,母亲的眼泪已经流了一地。

带着对父亲的牵挂、母亲的叮咛,我回到了单位,每天我都会和父亲打电话,虽然都是同样的话语,但是听着父亲一天比一天有力的声音,我的心总是会莫名地激动起来,由衷地感到高兴。

今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再过几天父亲就可以出院了,我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在泪水和笑容中写下了这份心情。记得母亲在打电话时说我现在特别像父亲,沉默而又坚定地做着一切。是啊!我已经体会到了父亲的爱,沉默而又坚定,在我的人生遇到坎坷时,在我的意志消沉懈怠时,是父亲那沉默的爱让我重拾信心勇敢地面对生活。

有一种爱叫沉默!感谢父亲让我读懂它!

心灵感悟

爱可以悄无声息,让繁忙的世界不易发觉。它的力量融入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这样沉默的爱一直在呵护着孩子,也在不断地感染着孩子,终究成为一种习惯在孩子身上继续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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