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没有大志的人,我做梦都想着要飞黄腾达,至少也能光宗耀祖吧。一位姓韩的先生说: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我笃信。所以我从大学的校门出来后,就很安心地在邯郸的高速公路工地上做一名小技术员。如果不出意外,我将在未来的二十年内达到我的目标——成为术有专攻的行家。如果再“野”一点的话,那就是成为专业内一言九鼎的专家。
结果,一个人物的到来,使我的人生轨迹滑向另外一个方向。
这人就是吕不韦,一个精明的商人。
吕不韦的精明与生俱来。据说打小他爹让他去打酱油,他就要琢磨着从瓶口上抹一指头搁到嘴里咂巴咂巴;买几个芝麻饼,也要在半道上舔几粒芝麻粒。后来吕不韦成了A州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了,但他骨子眼儿里追逐利润最大化的潜质绝对没变。据说吕不韦曾与他退居商界二线的老爹闲聊有关利润的话题。吕不韦问:种一亩地的利润是多少?他爹掐指一算:去掉人工、化肥、农药,还有请收割机等等花销,搞好了有几成的收入,搞不好还要倒贴。农民苦哇!吕不韦呵呵一笑再问:贩卖珠宝呢?他爹想也没想说:有十数倍数十倍的利润呢。吕不韦哈哈大笑,笑毕又问:如果我出钱把一个人推到咱们这个城市的最高行政长官位置上,那又能获得多少的利润回报呢?吕不韦他爹这回是嘴巴张了老大没能合上,半天才缓过劲儿。他爹连说:说不清,说不清呀!吕不韦咬了牙说:咱就做这说不清的生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吕不韦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成为了A州参议会的议员,对A州的政界那些明里暗里的事儿是门儿清。
吕不韦驾着他的宝马车到邯郸,正是炎炎夏日草都蔫头耷脑的时候,我——异人只穿了一件背心短裤头戴遮阳帽在工地上汗流夹“头”着。我莫名其妙地随吕不韦到了邯郸城里的一处高档宾馆,空调吹出习习凉风,将我浑身的汗珠子消落得清清爽爽。酒是茅台,绵软的醇香在嘴里久久不愿离去。我与吕不韦虽初次相识,但吕不韦对我说话却是十二分的知心。微醺的我听到同是微醺的吕不韦对我说:你异人可不是一般的人呢,有学历有能力有背景,猫在这工地上不是屈才了吗。即使将来你能在专业上有所建树,但仍然是屈才,你的才就应该在更大的平台上发挥作用。学而优则仕嘛。背景?你知道吗?你的拐弯子亲戚华阳夫人是咱A州一把手的内当家,一把手可是说一不二的。我认为吕不韦的确把时世洞察了,这个人生的运行轨迹也许更符合我潜意识里的欲望。其实,人和人之间不就是一个相互利用呗。于是我说:你说得道理杠杠的,不过那是需要银子的呀。吕不韦一拍胸脯:银子不是问题,包我的身上了。我不能眼瞅着一个人才被埋没哟。
后面的事情不用再细说了,历史已经把这个过程演绎得有声有色。一个家谱将我与华阳夫人攀上了至亲,我也变成了子楚。而后华阳夫人的枕边风使一把手按特殊人才特殊处理的原则,促成我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实现了三级跳,并最终成为A州行政长官。当然,吕不韦的金钱在其中成为了一条或明或暗或隐或现的主线。吕不韦自然是要索取回报的,他先鼓胀了腰包,而后又进入政界做官,最终富可敌国。吕不韦做成了平生一笔最大的买卖。
我在仕途上的顺利并不能掩饰我内心的一种惶恐,那就是好比脖子上被套了一根欲望的绳索,时时有窒息的感觉。终于,我在欲望的道路上越走越离奇,最终走进了高墙之内。我于囹圄中望着窗外的一方蓝天白云,掂量着“囤积居奇”这四个字,才发现我是“货”,是被吕不韦把玩操纵的“奇货”和所谓的“潜力股”。也就是说,我至始至终是被吕不韦玩了一把。我用我消失的生命和事业再一次证明: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