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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奶奶的“瞎话儿”(十)

他跪下了。

对着皇天厚土,朗朗乾坤;也对着衣衫褴褛的老老少少。

在他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块褪色发污的黄绢,黄绢上放着一根乌黑油亮的打狗棍和一只有着七十四个豁口的破碗。

这是个庄严的时刻——宣统元年四月十三。

为了赶这个时刻,九州十三县的叫花子云集在这座土地庙前,竟然把一块十亩大的麦地踏成了平地!

几天来,赶赴丐帮大会的叫花子们从各地源源不断地拥来,他们一帮帮、一群群似蝗虫一般地在县城里串游。他们先后“跪”倒七家饭铺,“哄”了六座卖胡辣汤的小摊,“拜”穷了四家卖蒸馍的,还捎带着打死了八条大户人家的狗……现在,这支近千人的乞丐队伍齐聚在县城关外的土地庙前,喜气洋洋地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叫花子们的盛典。他们确乎是吃饱了,一个个或坐或蹲、捉蚤搔痒,一副吃饱肚子便是天下皇上的气概。唯有望见那打狗棍和有着七十四个豁口的破碗时,才涎涎地露出一丝敬畏和贪婪的目光。

那镶有铜头的打狗棍和锔有七十四个豁口的破瓷碗,便是这支丐帮的“信物”。那也是权力和地盘的象征。谁掌握了它,谁就有号动九州十三县叫花子的权力。

这权力本是属于丐爷的。

可丐爷老了,岁月不饶人,他不愿再过这种飘流不定的叫花子生活了。作为花子头儿,丐爷一生要了四十三年饭。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曾多次被官府捉拿过……可四十三年来,他已攒够了颐养天年的银钱,也许还要多。但丐爷口紧,他从未说过,连最亲近的人也不知他的金银藏在什么地方。按说,他满可以在城里找处宅子,过大户人家那种阔日子,可他的名头太响,九州十三县无人不晓得。于是,直到今天,还只是讨饭的丐爷。

现在,丐爷终于打算让“位”了。

按照丐帮的规矩,讨饭棍是传女婿不传儿子的。讨饭的混到了“爷”的地步,是绝不会再让儿子去掂打狗棍的。一个“穷”字已深到了骨髓,纵然混到了“爷”的地步,心里终也忘不了讨饭的耻辱,女儿总是人家的人,也就乐得让女婿去号动一方,做个讨饭的诸侯。

丐爷是有家小的。然而,多少年来,谁也不知道丐爷的家眷究竟在什么地方,丐爷从来不说。他常常很神秘。

可丐爷没有女儿。

这是他自己说的。

那么,究竟由谁来掌管这根号动九州十三县叫花子的打狗棍呢?

一炷高香点燃了,丐爷恭恭敬敬地对着丐帮的“信物”磕了三个头。然后,他端坐下来。独睁着一只瞎眼,眯细着一只“咬人”的亮眼,默默地望着黑压压的人群。

在丐帮的王朝中,每一次权力的交替必然带来血腥的仇杀和火并,除非是极有手段的人,才能镇住这个局面。弄不好,将会使九州十三县的叫花子付出腥风血雨的代价!在这支讨饭的丐帮中,不光是瞎瞎瘸瘸有残疾的人,除了天灾人祸不时有大量的饥民流入,还有些流氓地痞无赖。这些人平时过惯了游手好闲的日子,在各州县画地为盘,各霸一方,且一个个身强力壮!他们虽没有勇气去垦一片荒地,可他们却有的是无处发泄的蛮力。更有那些在讨饭中繁衍的子孙,他们过惯了餐风饮露的群居生活,在一日一日的讨要中蓄满了无穷无尽的“贱气”。这贱气,是在无数次打拱作揖的求告中喂泡出来的,那汁液浸透着跪破皇天的耐力。而叫花子们唯独不乏耐性。于是,这贱气越发地浸满了他们的每一个毛孔,唯强者是尊,恶者是爷。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用更为残酷的蛮力将他们制服。这需要勇气,也需要快刀一般的残忍。

丐爷不乏勇气和残忍。二十年前,他曾用一只眼睛换取了老丐爷的“信物”,坐上了九州十三县丐帮的第一把交椅。当年,丐爷面对众多强悍的无赖,安然地用利刃挖去了自己的一只亮眼。那只血淋淋的眼珠是他自己亲手挖出来的,当他把眼珠放在那个有着七十四个豁口的讨饭碗里时,一丝丝的血脉还活脱脱地蹦着,在阳光下飞溅着鲜红的血花!他就站在那儿,平端着那只碗,等着人走上来。可没有人敢走上来,按规矩,只有挖去双眼的人才能赢他。没有人舍得挖去双眼,他赢得了“瞎子们”的一片欢呼声。他胜了……

可丐爷老了。丐爷当年是不怕死的。而现在,他不想死。

丐爷端坐在那儿,默默地等人走上来。他希望能有一个强悍的丐帮兄弟把这根打狗棍接过去,平安地接过去。然后,他将从此销声匿迹。可他知道,这是不容易的,弄不好,他会把命搭上。多少人眼巴巴地瞅着这根棍呀!

骤然,一把沙哑的胡琴拉响了,“三花脸”随着琴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袖着手,眼儿贱贱地乜斜着,浪声浪气地唱起了《莲花落》——

一双绣鞋寸二二长,

莲花儿尖尖裤脚里藏,

有心偷眼瞅一瞅哇,

又怕那恼人的汉子拿棍棍子夯!

——大嫂,盛(成)两口吧?

哄!人群里响起一片喝彩声。“三花脸”唱着,从袖筒里扪住一匹大蚤,端在手上,贱贱地放眼前望了,出个样儿,随手丢进嘴里,“咯嘣”一声咬碎,接着又唱——

挑水的大姐儿你慢慢地走,

柳腰儿闪了你可怎么哩格扭?

东庄的大哥儿瞧上了眼呀,

万贯家产都在这扭上头……

——大姐,盛(成)两口吧?

又是一片喝彩声!很骤。

一根麻线细扭扭扭……

纳鞋底的大娘愁白了乌丝丝的头,

黄土路上瞭一眼——狠心的狼(郎)哟,

离家三载你不回回头。

大娘大娘你放宽宽心哪,

讨饭的棍棍子在你眼前伸,

纵他天涯海角角儿走哇,

汉子的裤带带儿还挂在床头头儿。

——大娘,盛(成)两口吧?

……“三花脸”在人群中走着唱着,唱着走着,王瞎子那把哑哑的胡琴也就随着他唱。一时间,乞丐们的鼓噪声渐渐地静下来了,仿佛连身上的蚤子也不再蠕动,天地间只剩下“三花脸”那浪声的《莲花落》和低沉浑重的胡琴声。天宽地阔,日光暖暖,大雁排一行人字在高空飞,远处黄土官道上有人影儿在晃……

听着这胡琴声,连狠着一只独眼的丐爷都有些恍惚了。他清楚地回忆起五十四年前,本家一位老婶子把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情景……

(那是家族历史上最惨重的一次灾难了。多少年后,后辈人隐隐约约谈起那件事情,还不由地为之胆寒!功名心也就淡了许多。)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雨下得很大,村里的狗咬着,很瘆人。婶子偷偷地把他从地窖里抱了出来。他不敢哭。婶子不让他哭。就那么摸黑背着他走,不停地走,那一双小脚在泥泞的土路上一歪一歪,一直走到天亮。从此,他便开始了讨饭的生涯……没过多久,当他稍稍懂些事的时候,这位带他出来逃难的本家老婶子便死去了。她是得病死的。那时,为了给躺在草庵里的老婶求钱治病,他在人来人往的大路边上跪了整整一天,膝盖上都跪出血来了,却没人可怜他。那是饥荒年。整整一天哪,他喉咙都喊哑了,“大爷大娘,行行好吧……”然而,他一文钱也没求来。老婶子就这样死去了。临死前,老人详细地给他讲述了整个家族的惨痛的历史,告诉他说:“孩子,记住,你是李家的血脉。你家世代书香,你是大家的孩子。你亲叔考中了头名状元,原是要做大官的,只因得罪了皇上,招来了满门抄斩的大祸……那天,是你爷爷吩咐我把你抱进地窖的,好为李家留一条根。他还给你留下了血书,血书在你贴身兜肚里缝着呢。记住呀,孩子,总有一天你要回去……”后来,当他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混出了些名气,长出胆量来的时候,他才把那缝在兜肚里的血书掏出来,花三个铜子拿给一个私塾先生看,他以为一定是要他报仇的。不然,那上边只有四个悲愤的血字:永不读书!

……从此,他记下了这四个字,隐姓埋名,浪迹江湖了。

现在,他混到了丐爷的分上,在江湖上飘流了几十年。一听这胡琴声,便分外地思乡。可他仍旧狠着一只瞎眼,默默地坐着……

“三花脸”唱到节骨眼儿上,脖儿一缩,甩出一副呱板来,呱板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呱呱嗒嗒打得飞花一般——

呱哒板,脖里挂,

狗咬我,我不怕,

三老四少行行好,

要饭的三爷我又来了。

叫一声,你不应,

叫两声,你不动,

三声四声粗喉咙,

五声六声穿堂风,

七声八声房角动,

九声十声赛雷鸣,

左一声,右一声,

一声一声到天明,

——看你那七姑老八汉咋出城!

“三花脸”打着呱板,一步一步往前挪。他是丐帮中数《莲花落》的好手。嘴上虽油腔滑调,心还善。那帮有残疾的丐帮兄弟全听他的。他想凭借这一手承接丐帮的大权,因此,数起《莲花落》来,展出了十二分的本事。

呱哒哒,呱哒哒,

打狗棍,我手里抓,

黑狗出来我吓吓,

白狗出来我划划,

黄狗花狗一起来,

我一棍子下去打跑它!

大爷大爷你别恶,

喂狗的主家粮食多。

“三花脸”打着呱板,越来越近了。当他离放着丐帮“信物”的地方只有七步远的时候,蓦的,丐爷那只眯着的独眼睁开了。人群中一阵骚动,哄的一下全都站起来了!可是,丐爷却又把眼闭上了,依旧是仰脸望天,默默地听“三花脸”数落。人们一阵骚动后,也跟着慢慢地坐下来了。

呱哒哒,呱哒哒,

要拿馍你拿十仨,

要端菜你端一打,

五子登科在你家。

“三花脸”离放在黄绢上的打狗棍仅有三步远了,只见他呱板儿一顿,“啪!”一个响亮的回板,站住了。

丐爷那只亮眼仍然闭着,是该睁开的时候了,他还闭着,像是在打盹。

这工夫,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喝:“慢!”

随着这声吆喝,二膘子晃着大身量走出来了。他个大,肉厚,脊梁像案板一样宽,很野。只见他摇摇地走到场子中央,一拱手,油花子破袄甩在了地上。接着,“刷刷”从腰拔出两把匕首,“嚓嚓”在厚厚的肚皮上蹭了两下,利利索索地沿肚皮中间划了一刀!立时,一条鲜红的血线顺着刀口流下来。然后,又是“噗噗”两下,一左一右,把两把匕首插在了胸口上!紧接着又从腰里抓出三把刀子,一把噙在嘴里,左胳膊一伸,“噗!”扎上了,右胳膊一伸,“噗!”又插上了。六条血线像红泉儿一般地流淌着,二膘子连眉头没皱一下。他赫然地往前一站,在阳光下展览着他那血淋淋的身子。

丐爷的眉头耸动了一下,眼,仍然没有睁开。

“三花脸”怔住了,呱哒板还在他脖上挂着,一时不知如何才好,就那么看着二膘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傲然地、洋洋得意地往前走。二膘子显然觉得那裹了黄绢的打狗棍该是属于他了。

可是,当他弯腰去拿打狗棍的时候,只听人群中又是一声断喝:“住手!”

是八赖。

八赖肩膀一耸一耸地扛着一块钉板走出来了。看来他是早有准备,很沉得住气。他个儿不算高,瘦瘦的,却很横。斜扛在肩上的那块钉板黑森森地耸着一排排大钉!他看都没看二膘子,款款地把钉子板往“信物”跟前一放,先给丐爷作了一个揖,又转身给各位拱拱手,叫道:“丐爷,老少爷儿们,请了!”说完,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那块钉板上,像一尊保护神似的!顿时,鲜红的血像小溪似的顺着钉板往下淌,湿了黄土一片……

一只黑蚂蚁悄悄地爬到了丐爷的腿上,丐爷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扪住了那只蚂蚁,片刻,他的手松了下来,那蚂蚁在大腿上躺着,不再动了,它死了,它被捏死了……

天很蓝。

人群里一片静声。

片刻,只是片刻,王瞎子的胡琴又响了。随着琴声,“三花脸”像刚醒过来似的,他展展身子,又伸了伸脖儿,不再看二膘子和八赖,陡然,只见脖梗儿一硬,呱板飞旋而出甩落在了手上,呱呱哒哒地又打响了。只见他前三后四,左七右八,把一副呱板抡得眼花缭乱!一时像飞泉溅石,一时又像乱珠落盘。伴了那沉哑的胡琴声,霎时又似万马奔腾,一刻又似秋雨数点……骤然,呱板声停了,他却又亮嗓儿唱起了《莲花落》——

皇天厚土哇,我的房;

漫天野地呀,我的床;

油花子破袄哇,我的被;

讨饭的爷儿呀,吃四方。

明明是狗命人哪,

偏偏要做皇上;

金銮殿上小龙墩哪,

贴贴屁股也不枉!

……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花脸”还在唱……

没有谁愿意退下去。谁能忍得住,谁就能夺得那“信物”,谁就是丐爷了。

丐爷是不讨饭的。丐爷可以号动九州十三县的叫花子,一辈子受叫花子们的孝敬。这是一场赌博,忍耐的赌博,贱气的赌博,命的赌博。忍哪!天大没有一个忍字大……

二膘子伸值了一个“大”字,就那么硬硬地站着。他的嘴斜斜地歪着,脸变得蜡白,牙关“咯咯”地打颤,身上的血已经把裤子流湿了……

八赖死死地跪在那儿,黄脸越加黄了,他的头垂得低低的,死跪!板上的钉穿在肉里,钉在骨上,两腿下,血已凝住了那块钉板……

“三花脸”已经唱干了喉咙,“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来,可他仍在唱,那唱声就像是在惨叫,像狼嚎一般的惨叫!他仿佛要把人活活唱死:

大哥哥不在家,

二哥哥出门啦,

还有小三哥哥小哇,

揽在怀里恩养他。

哎呀我的妈!

漫漫长夜咋打发……

忍哪!地大的一个忍字。地接着天,天罩着地,茫茫环宇中荡着一个“忍”……忍吧,忍到头就是丐爷了。丐爷,讨饭的皇上!

眼见着“三花脸”说要败了,唱是唱不出“丐爷”来的,他还不够狠哪。两人已经血肉模糊了,他才仅仅是唱哑了喉咙,那怎么行呢?于是,瞎子们开始往前运动了,一伙一伙的,全都掂着棍子!互相嘀咕着往前靠……瞎子们是偏着“三花脸”的!

一看这阵势,向着二膘子、八赖的人也都动了起来,纷纷召集各自的人手……

场子乱了,一场血战眼看就要开始!

就在这时,丐爷那只独眼终于睁开了,他望了望黑压压的众人,挺身站了起来,长叹了口气,缓重地说:

“丐帮兄弟们,李某不才,撑持帮位已二十余载,有照顾不到兄弟们的地方,请多多包涵。我老了,精力不济了,本想趁这次帮会推举一位有能耐的贤者来照顾大家,唉,总归是我不好……”他说着,默默地望了一眼二膘子,叫道:“膘子。”

“在。”浑身插满刀子的二膘子歪着嘴应了一声,目光很惨。

“你能照顾好众弟兄么?”丐爷很平和地问。

“能。”二膘子摇摇晃晃地叫道。

丐爷点点头,转脸又问:“八赖。”

“在。”八赖哼了一声,他几乎要栽倒了。

“你能照顾好众位弟兄么?”丐爷依旧很平静地问。

“能!”八赖咬着牙勾起头来,应道。

丐爷又是点点头。接着再问“三花脸”:“花脸,你呢?”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花脸”说。

丐爷还只是点点头……

下边,瞎子们齐声吆喝:“三花脸!!”

人们也跟着哄,有叫“膘子!!”的,也有叫“八赖!!”的……一时嚷声震天。

只见丐爷跨前一步,弯下腰去,慢慢地把“信物”重新包好,掂起来捧在手里。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屏息望着他,死静。丐爷抬头四望,微微地笑了笑,大喊一声:“去吧!”只眨眼的工夫,把那“信物”猛地甩了出去。

紧接着,瞎子堆里传出一片吹呼声!那裹着黄绢的“信物”刚好落在瞎子中间。瞎子们顿时厮打起来,一片竹竿声……

“三花脸”扔了呱板,飞快地朝瞎子群里跑去了。二膘子和八赖的眼都红了,两人同时拔出了刀子,惨然地怒视着丐爷:“丐爷,你也太不仁了?!”

丐爷嘿嘿笑了两声,低声说:“那是假的。你想,如此贵重的信物,我会轻易带到这里来么!膘子,八赖,我老了,丐帮就拜托给二位了!”说着,他拱拱手,“去吧,快去,东西在城里张善人家放着呢。”

“谢丐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很冷。转过脸来,同时高喊:“走,去张善人家!”

二膘子和八赖被各自的人抬着向县城方向跑去了,只有瞎子们还在打……

丐爷笑了,那只笑着的亮眼恶狠狠的。

丐爷记性好,他还没忘了张善人。四十年前,当他讨饭路过这个县城的时候,张善人曾放狗咬过他。现在,他要报答张善人了……

丐爷抬起头,只听见一声惨叫。那撕锦裂帛的惨叫声是从“三花脸”嘴里传出来的。纷乱中,他被瞎子们用乱竿打倒在地。他死了,是被那些最喜欢他的瞎子们打死的。瞎子们没有眼。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血污污的脸,丐爷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一声惨叫仿佛把王瞎子的心摘去了!

“三花脸”是王瞎子从讨饭路上拣来的孩子,是他从小把他恩养大的,是他最亲的亲人。也是瞎子们最喜欢的人。他的《莲花落》为两眼漆黑的瞎子们解过多少闷哪!王瞎子听到叫声,怒吼着扑了过去,举起竹竿就打。瞎子们也都乱乱地围上来,狠命乱打……

没人知道是谁把“三花脸”打倒的。他们全都以为是别人打死了“三花脸”。于是,一百多个瞎子打成了一团,只听见一连串的惨叫声!为那看不见的丐帮的信物,为“三花脸”,他们拼命了!

他们眼前一片漆黑,连太阳都是黑的。一个个杀气腾腾,凶相毕露。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自己打自己,当竹竿打在对方身上的时候,伴随着的是兴奋的嘶叫。有十几个瞎子已躺倒在血泊中,其余的仍在盲目地乱打。打迷了,也打疯了。一时间,整个土地庙前尘土飞扬,骂声震天。

只有一个人在那儿站着,默默地站着,一声也不吭。那是丐爷。

日落了,风也凉了,西天还残余着一片暗红,天光也渐渐灰下来,暮色苍茫,十分的凄然。瞎子们已经打落了一轮红日,却还在打,瞎打。这时候,谁能高喊一声呢?谁能说:“别打了,你们都是瞎子!”那么,这个人准定头一个死!

丐爷悄悄地走了。丐爷不忍再看。当他走了很远很远,回过头来,却仍能看到遮天的黄尘……

丐爷胜了。

丐爷保住了自己的命。

——不管是有眼的,还是没眼的,都是瞎子。丐爷想。

从此,丐爷在江湖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这地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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