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四点。天还没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林萧熙和何清清醒了过来,因为何敬唐正在外面敲门。林萧熙起来开门。一道凉气顺着她穿着毛绒拖鞋的脚直冲头顶。她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看着呼吸之间带着浓重白气的何敬唐,林萧熙让开了门口。
何敬唐走进屋子,林萧熙为他倒了一杯热水。这时候何清清也起来了。她没有穿昨天的那一套衣服,而是穿了林萧熙给她准备的厚衣服。她试了试,发现衣服很合身,不由地笑了。旋即,何清清脱掉了可爱的粉色女款外套,从自己的皮夹克里面拆出了一件背带状的枪套。她认真地把枪套被在身上,又套上了那件外套。现在的何清清努力把短发弄得蓬松,使它看起来更接近中学女生的那种“抱抱头”。然后她拔出手枪,仔细检查了一下机械构建,感到没有问题,又把它藏回了背后。
看着何清清一脸萌萌的表情,何敬唐有些无奈。她的神情有些像是一个在摆弄小玩具的小女孩儿。可是实际上她的小玩具很可能在过一会儿的时候要了别人的命。这种残酷的反差令何敬唐有些心痛。可是他没有办法,命运的力量使何清清出生在这种家庭。他所能做的只有努力保护好她。
何敬唐也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他藏在衣服里面的不是手枪,而是一支乌兹冲锋枪,体积很小,但相对于手枪,威力却很大。何敬唐叹了口气,把枪藏好,对着何清清与林萧熙说:“咱们出发吧。”
“可是……”林萧熙犹豫了一下,说,“假如一会儿陈希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这好办。”何敬唐拿出纸笔,递给了林萧熙,“你给他留张字条吧,请快一点。”
林萧熙犹豫了一下,不知写些什么。她看着何敬唐催促的眼神,思路十分混乱。良久,她似乎是终于想好了,在纸上写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勿念。”
看着“勿念”两个字,何清清的眉毛微微一挑。不过她没有说什么,看着林萧熙把一只杯子压在字条上,穿好外衣和鞋子,跟着何敬唐出门了。
一路无话。林萧熙只是在需要转向的路口处说几句话,出声指点,其他时候她都安静地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何清清坐在后座上,看得出来,她还没睡够。这时候的她无精打采地倒在座椅上,若不是待会儿的事情令她有些紧张,恐怕她已经睡着了。车子已经开到了清溪镇附近的土路上,车中也能感到有些颠簸了。何清清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
“清清,”何敬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打起精神来!”
何敬唐的声音很大,把何清清吓了一大跳,她颤抖了一下,爬了起来,带着可爱的鼻音,嘟囔着说:“哥,我困。”
“我知道,别睡了。”何敬唐有些无奈地说,“清醒一点,咱们一会儿就……”
何敬唐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子停住了。林萧熙系了安全带,没有撞在挡风玻璃上。可是何清清就惨了,她一头撞到了前面座椅的靠背上,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
何敬唐立刻走下车去。他刚才刚转了个弯,就看到路中间趴着一个人。此人穿着一件黑皮夹克,一动不动,身后拖着很长的一段血迹。由于从林萧熙口中得知,陈希经常穿黑皮夹克,何敬唐非常紧张。他摸了摸背后的枪,小心翼翼地走下了车。他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迹象,便小心地靠近了倒在地上的人。
何敬唐小心地扶起了那个人,发现他面色灰白,嘴唇也发出一种可怖的白色。若不是他的胸口隐隐有些起伏,只怕他会被何敬唐当成一具尸体。
林萧熙看到了黑皮夹克,一时激动也跳了出来。可是还没等走近,她就看出来不是陈希,便松了一口气。何敬唐看了看林萧熙的样子,便没说什么。他把这个人抬到了车上,给他灌了一点水。
受到了刺激的许元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首先看到了林萧熙的脸。“啊,”许元的嘴唇微微发抖,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沙哑得厉害,“是林小姐。”
“你……你是欧阳风的司机!”林萧熙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许元的思维有些迟钝,“我……我和陈希交手了。他果然厉害啊……”
“天呐!”林萧熙惊恐地喊了一声,“陈希在哪儿?他怎么样了?”然而许元说不出话来了,他委顿地喘了几口气,又不动了。
“喂!”林萧熙急了,她喊了起来,而且似乎就要掉眼泪了,“你醒醒!你快告诉我,陈希怎么样了?!”
“萧熙姐姐,”何清清安慰道,“陈希肯定是打败了他们,不然他不可能这个样子被扔在这里。”
一想到这些,林萧熙心里多少放松了些。可是她还是不可能完全放心,她依旧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地做些无意义的动作。看得出来,她此刻的情绪焦虑极了。
何清清又在说些安慰的话,可是何敬唐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许元身上。他告诉何清清,守在车里别动,他去里面看看。没过多久,何敬唐就回来了。他跳进车里,立刻开始朝来时的路开去。
“怎么了?”何清清问道。
“里面死了不少人。”何敬唐道,“看起来应该没有陈希,因为衣服都是统一的。再结合这家伙的话,陈希应该是离开了。不过我没看到有可能关押天河的地方,只有一个办公室似乎有点可能,但是那屋子太空了。灰尘的痕迹几乎没怎么动。”
“你是说……”何清清惊讶地看着何敬唐。
“没错,”何敬唐点了点头,“这是个陷阱。而且,陈希这小子,很可能硬破了整个局,杀出去了。”
“天呐,”何清清惊叹道,“太厉害了。”
“先别急着赞叹陈希了。”何敬唐道,“想办法让这个人保持清醒,待会儿我们要靠他找到天河。”
一小时后,陈希家。
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门口。陈希从车里钻了出来。此时已经是早晨五点多了,按照平时的习惯,林萧熙已经起床做早饭了。陈希关好车门,掏出钥匙锁好,便迈步走向家门。轻轻一敲,里面无人应门。陈希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一夜不归生气了?陈希有些尴尬。他想了想,又敲了一次门。
还是没人应声。陈希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他冲进屋子,果然,没见到林萧熙。陈希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纸,便拿起来看了看。
“我一会儿就回来,勿念。”
“勿念”两个字就像两支刺刀一样刺进了陈希的眼睛,也刺进了陈希的心。也不怪陈希不多想,他之前没接到任何来自小五爷的通知,屋子里也没留下他们帮派特有的暗记。此时的陈希万分紧张。他赶快掏出手机,拨打了林萧熙的电话。
林萧熙的床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电话铃声。陈希暴怒地把电话摔了过去。林萧熙没带电话!陈希进一步确认了林萧熙的离开绝不是自愿的。他十分了解林萧熙,平时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林萧熙就暴露出过这样的毛病:明明一想就该想起来的事情,一旦被别人催促,立刻就会忘记。
林萧熙绝不是被自己帮派的人带走了,而在这个地方,除了自己的帮派,会像这样带走林萧熙的,除了本地帮派,只有欧阳风的人!陈希昨晚就是去和欧阳风交手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中了欧阳风的声东击西之计。
想到这里陈希就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从床底下找出了藏着的弹夹。他把空弹夹和弹壳藏到沙发后面的暗格里,把新的弹夹拿出来,装在腰带上,大步走出门去了。
“哎呀,陈老板!”陈希刚刚出门,就看到了一个妖艳的女人。假如何敬唐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昨晚与他攀谈的那个人。
“哟,没接生意啊?”陈希认得这女人,一个暗娼。他没兴趣理会这种人,正打算上车离开。
“哪儿那么容易接生意啊!”这女人的手敏捷而轻柔,准确地拦住了陈希的车门,“不过陈小哥,我昨晚在这儿闲逛,倒是看到了些什么……”
“你看见什么了?”陈希的眼睛微微一眯,低沉地问道。
“陈小哥,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做作的娇嗔,“人家一晚上没生意,这时候饿得很呢,你还叫人家说话,哪有力气嘛……”
“赶紧说。”陈希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百元钞票。
“这么点儿啊……”那女人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靠在陈希的车门上。
“爱要不要。”陈希作势把手往回一收,“再不说一分没有,我换种方式问。住这片的人,多少都有些问人的法子。”
“哎哟~”女人敏捷地一把抢过钞票,塞进自己的手包里,“陈老板真大方。”
“说吧。”陈希有些不耐烦地钻进车里,把车挂上档。
“好好好,还真是心急。”女人妩媚地扶着车门道,“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们这儿来了辆车,是路虎,特别豪华。我正想是不是陈老板换新车了,就看见一个帅哥从里面走出来,哎呀,简直帅极了。”
“说重点!”陈希拍了一下车门,发出一声巨大的“砰”。
女人吓了一跳,她哆嗦了一下,退开了一点距离:“诶呀,你干嘛这么急嘛。”说着,她仔细地描述了何敬唐等人的特征,以及那辆路虎车的特征。
“很好。”陈希又拿出一张百元钞票,“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哎呀,好说好说。”女人妖媚地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