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没戏，三个人都有点灰心。
孙建平倒另外听出了点名堂，他忙着给孙销售递烟点火，说：“现在农村也有点余钱了，你看我都开起小火轮跑生意了，钱凑合着，应该买得起货！只是这量一次要多大呢？”
孙销售吸着烟，眯起了眼，看着三人道：“这量可大得吓人，开一次机器，一个批量生产呢，起码按吨来计算的。这一吨呢，就是一千公斤，就是你们农村人说的两千市斤。你们看，这么大的量，就说最少一吨吧，你们一次买这么多货，卖得出去吗？”
“真是挺吓人的，要买这么大的量啊！”薛月云吓得直想退缩的样子，无耐地看着赵卫国，眼睛就象受了惊吓，被逮了关笼子里的小鸟一般无助。
赵卫国与孙建平各自忙着喝水，想着对策，也是无语。
孙销售说：“除了量大是个难题外，我们工厂也没有对私人售货的先例，所以依我看，你们想在工厂订货买货，基本没有路子可走。”
“等等”孙建平突然停了喝水，笑道：“销售领导，我刚才在门口，刚听几个工人说，工厂开工不足，工人领不全工资，有这事嘛？”
“是这种情况！”孙销售不知孙建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说：“这种大事，我们厂领导都没办法呢，难道你会有办法解决？”
孙建平把搪瓷水杯稳稳地放到破桌子上，说道：“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只要增加销量，定货量足够，你们就可以开全工的大生产嘛！”
“哪来的定货量，让我们开全工，不可能！”孙销售倒觉得孙建平象个骗子，到这里来耍晃子来了。几个农村人，到工厂来吹牛皮，说让工厂可以开全工生产，不是笑话嘛。他想站起身，打发这几个人走路。
孙建平一看这势头，忙举着手说：“慢，销售领导，你听我给您分析一下，看有没有道理：农村的供销社呢，离村居都挺远的，远的要走路十里，而且一个公社都只有一家供销社，平时买点东西挺不方便的。我们的想法呢，是在每个村里开一个小麻雀点，是想在工厂里拿到货后，直接送到每个村定点零卖，这样点多，量就上来了，出货会加快。”
赵卫国也赶忙插嘴说：“正是，货点就摆在村民们的隔壁嘛，这个原来呢村民怕麻烦，省着就省着点用的，现在方便了，自然就会买，用量就会增加。再说呢，现在农民手头有点余钱了，也舍得买点糖果烟酒酱醋糕点之类的，增加生活味道。”
孙销售皱着的眉有点舒展，也顺着说：“现在世道真有点变了，原来我们的原材料呢，都紧巴得很，现在都催着我们要不要货。再说嘛，供销系统的定货，有一阵没一阵的，工人们班次都没轮满，工资拿得不全，我们厂领导也正纳闷呢。照你这么说，农村开大量的麻雀点，你们来订货，让我们来生产？”
“正是，我相信只要大量的麻雀点开起来，那要货量，一定比供销系统一个样，到时只怕你们开满工，还交不了货呢。”孙建平接着吹：“你看啊，我们在江南垟开大批的麻雀点，我们地区的其他各县呢，也会跟着学，整个地区十多个县有几千个村，一起来要货，你们还生产得过来嘛？！”
孙销售两眼放光，瞪着溜圆，眨巴着，拿水杯喝了喝，道：“有道理，有道理。就是一个村子一天只消费得了一斤，那整个地区一天也得好几吨货呀，不得了。”
薛月云脸上阴转晴，笑呵呵地插话道：“是呀，一个村一天何止消费只有一斤呀？全地区的总数量，真是大得吓人！”
孙销售一反先前有点冷的态度，热情地道：“这个如果能生产，弄成事实，那我们厂可有得钱发工资了！年终还说不定能拿多点奖金呢！”
孙建平一看有点戏了，继续分析道：“按理说呢，你们工厂是不对私人供货的，可是你们现在生产很有富余嘛，不生产不是浪费吗？我们保证忙的时候，你们只管生产公家的任务，闲的时候呢，就生产我们的货，我看这总可行吧？”
“行，肯定行。不过嘛，这个生产的事呢，是大事，我得赶紧向厂领导汇报一下。”孙销售摊上了满腔的热枕。
“不过呢，开始没那么多，一步一步来，我们先在江南垟联系好各个麻雀点，到时统计一个货量数据，再报过来。”孙建平把实施计划大致讲给孙销售，“这些货量呢，肯定比较少，你们厂就在生产公家任务的时候呢，把我们的量加进去，同一批次生产。这样你们也增加了生产量，也不用另外开工，对不对！”
孙销售想不到建平都已经心里有数了，道：“这个合理，节约了我们的生产成本，好。”
搪瓷杯的开水也要喝得见底了，事情也有了个好开头。
市副食品厂，生产的品种主要是各种精美的糕点和糖果。孙销售又把市里生产酱油醋酒生产厂、市文具生产厂、五金工具生产厂，都介绍给孙建平，让他去试探着谈一谈。
路分两头，孙销售找领导具体谈富余生产的事，看能不能同意额外加工生产供应货品。
孙建平呢，一行三人继续找其他厂家销售与领导，谈新形势，谈是不是有生产富余，提供多余的货品供应农村麻雀点。
对于村里的麻雀点，孙建平呢不用费太大的力气，他们三人主要找各村的菜品代购人，谈谈愿不愿意开的事。愿意开的，接着谈付款方式，孙建平提的是一半一半付款的方式，就是麻雀点第一次要进货，先付一半的货款，第二次卖货后付全，如此反复。
菜品代理人都纷纷同意加入建麻雀点，总共有二十几个村。孙建平又找了其他的公社属村谈合作，一共谈拢了五十多户。
麻雀点，按孙建平的设想，不用专门做一个柜台，而是用几个玻璃坛子，装了糖果与糕点，直接放在家里，通知村里人有糕点可买，就这么简单。先简单地卖着，等有点小气候了，再做个象供销社一样的玻璃柜台，不用多，只需一节就够了，摆上物品，有点象店的样子。
一切谈好之后，就等市副食品厂的消息了。
对于这件事，市副食品厂的领导还专门开了会议。结论是可以做一部分的自产自销，自负盈亏，工人加班挂钩盈亏，核算上与公家部分脱离。按领导的核算，这是只盈利不会亏损的生产，所以大家一致同意额外生产。
孙建平的第一批订货，是一千市斤糕点与糖果，一共五个品种，每品种二百市斤。
工厂的生产，没有额外的开工，只是在公家计划生产任务时，搭边多生产了一点，分账核算。
由于跟酱油醋酒生产厂、市文具生产厂、五金工具生产厂还没有谈拢，所以孙建平他们的麻雀店，第一次供货只有单一的糖果与糕点。
提货的那天，副食品加工厂特别给孙建平的货，装在一辆小卡车上。车头绑了大红花绸缎，厂领导在门口特地打了一大串鞭炮，然后大声唱着收音机的歌曲，祝贺第一批货顺利完成。
卡车喜气洋洋地开出工厂，到达一个孙建平指定的小码头，直接卸货到小火轮船舱里。
小码头很偏僻，这里没有其他小火轮，孙建平是有意不让同行知道他又找到了新生意门道。
孙建平同时又借用厂里的车子，拉来了两百多个玻璃罐，这些就是麻雀店装糖果糕点的盛具，装了满满的一船舱。整体打理完毕，他又与赵卫国把帆布蓬去撑起来，盖住了整个船舱。
开麻雀店的事做得很秘密。从市里到球山村的一路上，赵卫国与薛月云在船舱里，把糕点每样五斤，分别装进了玻璃罐里。入夜，小火轮开到江南垟后，就沿着预订好的麻雀点，一路派发货，每个点分发到五个玻璃罐。
各村的麻雀店，还真是象干了一件大事，拿到货后，第二天纷纷就在自家门口贴上一张红纸，写着：“糖果糕点出售”，然后请村干部来开张，热热闹闹地打了鞭炮。
村里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村里有糖果小店的事，这么新鲜的事，还真从来没见着，很多人都赶过来看热闹，都把个贴着红纸的麻雀店挤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天开张，价格实行优惠，比供销社的同类货品，便宜一些。而且不用什么粮票之类的限制，数量上，买一粒糕，一块糖果都是可以的，就是几分钱的事，销售上非常的灵活。
小孩子看着流口水，几分钱哪有摸不出的道理，一些富的村民们纷纷摸钱买糖果与糕点，穷的也买一块糕或是一粒糖果。
基本上一天时间不到，各个村的玻璃罐都被抢购一空。
孙建平第二天菜品还没收齐呢，就被催着去市里拿货。这货可不好拿，除了要订货，还要等工厂凑巧有任务，搭着边生产出来的呢。
但是事不宜迟，孙建平急急先赶到公社里，借公社的电话，直接打给市副食品加工厂。他加了第一次订货一倍的量，约好一吨的数量，那就是二千市斤了。
工厂接电话的孙销售吃了一惊，这才一天时间，哪那么快的出货呀。不过订货翻了一番，他说可以请示领导，另外加班赶出一吨的货，答应两天内就可以提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