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才的惺惺作态截然不同，这一次，她的脸上写满的是“诚恳”，叫人难辨真伪的“诚恳”。
倾若离仰头，唇角的一丝不屑显而易见。
“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烫坏了怎么好？”
“殿下，不是烫的茶，只是温热的。”杏儿信誓旦旦。
倾若离不温不火也不辩驳，只冷眼看着她，而司马雨尘的目光则是一直停在她的脸上。
“用不用叫个御医瞧瞧？”
摇头：“不必了，我回去换件衣服就好！”
“以后做什么都要小心着些，毛手毛脚的成什么样子。”
这一次，薄凉的语气是针对着杏儿的，明明宠的如珍似宝的，竟也舍得如此一番训诫，倾若离难免费解……
“臣妾再也不敢了。”杏儿诚惶诚恐状，哀哀怜怜的样子让倾若离看到眼里，有一点要作呕的感觉。
正想要说些什么，蓦然的，身上一暖，司马雨尘正把自己外面的大氅披到她的肩上，一面替她信心的打着结，语声轻柔：“小心着凉，外面风大，快些回去吧，我在皇后那边替你告罪。”
那样的举止热络，像是有多么的亲密无间，让人不能去质疑他们根本就是形同莫路的假夫妻。
“知道了。”身上像是又无数只蚂蚁在爬，好不自在，又不能回拒。
终于，做完了要做的一切，司马雨尘抽身离开，而尹疏落竟然落在了他的身后。
似乎，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以这个借口，可以随路出去散散心，已经好久没有出来透气了。
出了凤阳宫，耳边一下子就清净了，所有人几乎已经都到齐，路上便是极寂落的，了无人迹，这倒是称了倾若离的心思。
“娘娘，快些走吧，天寒，衣服又湿着，小心着凉。”
她的磨磨蹭蹭，让李暗香有点性急了。
“忙的什么，才不想回去早了，那里闹哄哄的跟鸡窝似得。”
听的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果被那些素来目中无人的贵妇们听了去，这个颇为贴切的比喻，肺还不给气的炸了才怪。
倾若离回头横了她一眼：“笑的什么笑，又没什么不对的。”
“那我们一下岂不还是要回去，也算得上是“鸡窝”里的一员楼，真是不愿意回去呢。”
李暗香眉梢眼底都是耐不住的笑意，捉狭道，在她的眼里，从来没有把倾若离彻彻底底的当过主子看，米没有外人时，说话极其没有分寸的，信口开河惯了。
倾若离皱眉，她这是什么意思？
“切，我怎么会是他们里的一员，我是鹤，鹤立鸡群懂不懂。”
虽然她算不上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但是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耳熟能详的谚语什么的也知道的不少。
李暗香倒是不通诗文的一个，虽然接触的上流人士多了，本身言谈行止都看不出有什么粗俗，但是对一些文绉绉的话却是理解不透的，有些困惑不解。
这一下，轮到倾若离笑她：“我是鹤，你是鸡。”
似乎，失去自由久了，如今，一出了那个牢笼，心情就分外的好，不过是一个小笑话，就已经让倾若离合不拢嘴。
虽然不大理解，可是话里的嘲讽意味那么明显，李暗香还是一下子就懂了的，伸了手就去抓倾若离：“敢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绕开一处假山，倾若离冲着后面的人叫嚣：“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你是鸡窝里的一员，你说的。”
似乎相处日久之后，她已经淡忘了那些过眼云烟般的往事，一些个积怨虽然已经扎根在她的心里，暂时，却已经让她没有精力和心思去理会。
李暗香正要追过来的步子却停顿住了，望着她的身后愣了一愣，而后转了头，不再看她。
倾若离疑惑的回身，尹疏落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侧，一瞬不瞬的望向她，眸光闪烁得像是暗夜里天空上璀璨的星辰……
一时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有万语千言哽在了喉咙里，吞吐不得。
尹疏落却只是很淡定的轻笑，一如往常一般，伸出胳膊来，把她揽了个结实，而她，也不能自已的向着他的臂弯里偎了又偎。
“我还以为，再也不能见你。”终于可以艰难地出声，只是，语声有些嘶哑。
“以为我会死吗，我的命硬得很，没有做完该做的事，怎么那么容易就会死。听你姐姐讲，我中毒时，你去看过我。”
“嗯。“她似乎不愿意浪费精力说话，惜字如金的只吐出一个字来。
“我怎么会死，我死了你怎么办，他若是当了皇上，慧贵妃不百般苛责你才怪，岂不是一辈子都都没有好日子过，就是走到黄泉路上我也是合不上眼的。”
他的手流连在她柔长的发丝之间，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袭入他的鼻间，很吸引人的那种。
如果此时可以定格成永远，宁愿生命的历程缩短再缩短，又如何？
她刚进来时，她们很容易就能见面，却只能互做无视，觉得见了还不如不见。之后的日子，相见似乎愈加的困难到不可企及。而现在，她被严密的囚禁起来，若不是因为皇后的寿宴，若不是因为太后的垂询，几乎是没有任何机会再见的。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愈来愈远了……
“离儿，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很不好。”他终于开口，语声也是沙哑的。
方才的一幕，他虽然没能看得真切，却也猜到了大概，一个后进门的侧室都可以欺负到头上，她的日子，应该是可想而知的艰难了。
“不是好好的么，没少胳膊没少腿的，他们也不敢真的就把我怎么样了，只要活着就好了，我等着你成功的一天，只是，到时候，你若是敢对我始乱终弃，我饶不了你。”
想说点什么缓解沉闷的气氛，可是，话里话外都是莫名的酸楚，掩藏不住的。
等待的漫长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未知数，有时只是一时半刻，有时只是一年半载，有时却是永无止境的，直到黑发熬成白发，红颜变为苍老，生命走到枯竭……
谁能预测的准，他和她的等待能不能有结果，而她，又能不能等得到尘埃落定的那一一日呢。
“如果那时候我负了你，随你怎样。”
尹疏落的语气惯有的清淡，倾若离却在那里面品读出了情深意切。
“可是，到了那时，我还能动得了你么，你已经是万人膜拜的帝王，而我不过是你众多妃子里的一员罢了。”
“你这么狡猾的人，总有些让人防不胜防的小伎俩。”
她不由得就笑，他总是说自己狡猾，却不肯说聪明。
“我已经着手安排人在你那里，事情大概很快就有定局了，一方面照应你，另一方面替我办些事。”
尹疏落忽而正色，耽搁的久了，容易被人疑心，必须要把正经事交代清楚。
“太好了，只是，我怎么和她接触，又不认得。”
这个消息让倾若离有些兴奋，同时也不无担忧。
“到时候他自会和你联系我去和暗香交代两句。”
目光转移到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李暗香，尹疏落松开了环在倾若离腰间的手，没有多一刻的停留，疾步而去。
胸前没有了他的遮挡，寒风席卷而来，腊月的天，其实一直都是这么冷的，倾若离不由得裹紧了厚重的，含带了另一个男人气息的大氅。
这么快，就已经结束了，她还有好多的话没有出口……
似乎，短暂的一刻相聚并没有缓解倾若离累计日久的的相思之苦，心情反倒愈是的沉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