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灵的嘴角先上扬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指教,还谈不上。我只不过来让你明白,和你打交道的是谁。”
老夫人也冷淡地说:“洗耳恭听。”
隋灵微微一笑,她依旧不慌不忙地说:“我佩服你的气魄,也不耻你的行径。明月,本是昆仑的天医星君。而我,则是昆仑泠冷泉里的隋灵神。明月原本只有在奉天帝之命化解人间瘟疫之时,才会下凡到人间走动。上一次他解了沧州之难后,悲悯人间疾苦,便自愿结庐此地种植药材以造福黎民。而你为了一己私利,想用联姻来对我们相要挟。若是普通凡人,也就被拿捏住了吧。可惜呀,可惜,你的药茶对我无效。而你的儿子,明天也会忘了你今晚的谗言”
老夫人愤怒地说:“真是一派胡言!你不过是个会使些奇淫巧计的妖人,能瞒得过守夜的人。你以为,拿这些神鬼妄语就能吓到我吗?”
隋灵也不反驳,她依旧平静地说:“能将这些天机泄漏给你,自然是不会怕你乱说的,因为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我来只是告诉你,这一次你错在了哪里。你是聪明人,话既然已经点明,我也该走了。我和你,的确是后会无期的。但是,你能不能再见到明月,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这些话,隋灵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然后,她的身形便如一层烟雾般消失在明朗的月光下。老夫人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打算唤醒仍在熟睡的丫鬟,忽然发现自己无法驱动身上的任何部分,身体便直直地往后倒去。
明月站在窗边看着天边渐升的朝阳,一脸的凝重。他的身后,隋灵正将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睡得香甜。明月此时想的,并非是近在眼前的隋灵,而是已经被安置在天医殿里的巫奇。
站在湖边的明月,撑着暗黄的油伞护着伞下正在打开一只精致的水晶盒子的隋灵,一掌见方的盒子里躺着七只颜色各异的半透明如水滴般形状的果子。隋灵用指尖捏起了一颗蓝色的问:“这就是七彩玲珑果成熟的样子?真漂亮呐!”
明月温和的声音在隋灵的头顶响起:“是的,每种颜色代表一种****。蓝色是冷静,绿色是轻松,紫色是宽恕,红色是激情,桔色是****,粉色是诱惑,黑色是禁忌。真有意思,你第一个选择的便是蓝色。每次结果,只有七颗能最终长成熟,其他的都早早地夭折了。尝尝看吧。”
隋灵依言将果子放入口中,轻咬之下,果皮应声而破,清爽的果汁便从舌尖一直流到舌根。隋灵将果肉咽下之后,立刻就感到了从胃里一直延伸到周身的舒坦。她微笑地看着明月说:“这真是个好东西,当小食也挺不错的。”
明月低笑了一下,然后才说:“这可是稀罕至极的小食了,就连天帝宫中的妃子们也没有这份奢华。”
隋灵立刻说:“因为她们没有一位精通天下药材的夫君。”说罢,她又挑起一颗红色的丢进嘴里,满口立刻充盈了如玫瑰花般的芬芳,在果汁滑过舌根的那一瞬间,舌尖居然泛起了一丝如品尝过朝天椒般的辛辣淋漓的感觉,隋灵眯起了双眼,紧闭的嘴角也因此而斜得很高。明月看着隋灵脸上餍足的表情,也满眼笑意地轻抚了一下隋灵的头顶。
此时,一辆木轮青盖的马车在隋灵和明月的身边停住了,马车低低垂着帘栊,车辙上坐着一个装扮普通的车夫,他跳下了马车先是冲着隋灵和明月行了一个礼,然后便转身去拉开了车帘。那夫人优雅地走下马车,她未语先微笑了一下,然后便单膝跪在隋灵的面前说:“见过主子,天医殿下。”
隋灵的脸上也露出了柔和的微笑:“起来吧映光,你怎么会有空来找我的?安王安好?”
映光站起身之后,才说:“安王不好,听闻天医殿下在人间医治疾患,所以今日特地前来求助。”
隋灵调侃地说:“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我说映光,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呐?”
映光脸上的神态没有多少变化,她只是毕恭毕敬地说:“人类寿命非常短促,映光也只许诺守护一世,岁月如梭,还请主子耐心。”
隋灵立刻莞尔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在人间呆了许久变得古板起来?还是让明月帮你吧。”说罢,隋灵看向了明月。
明月见隋灵和映光寒暄好了,才温声问道:“他有什么不舒服吗?”
映光立刻回答道:“王爷一直以来都抱怨右肋胀痛,饭后尤重。一年半前,不知为何开始全身浮肿,下肢为甚,而且容易疲倦。太医的药一开始还有些效果,久了就似乎石沉大海,后来居然又开始出现耳鸣头晕气短,那些个浊汤似的药液越喝身体越差。两个月前,王爷的皮肤也变得暗黄起来,还有腹胀膨满,食欲也不行了。这几日里,手足都是热的,还有烧心的感觉,无论怎么喝水也还是口渴,头也是越发地晕沉了。真是急人呐。”
明月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问题很多,不是一个简单的方子就能解决的。不仅要忌嘴,而且……我还是亲自去看一下病人吧。”
映光一听,立刻做出了请的手势,她用带着感激的声音说:“那就请您一起登车吧。”
明月点了一下头,便率先向马车走去,而车夫也已经在车辙边站好,打算搀扶明月上车。
而映光则拉住了也要跟随着一起登车的隋灵的衣袖轻声说:“主子,燕萧有事,您有空就去看看吧。”
隋灵的身子一顿,她轻语道:“好。”
罗帐里半躺的贵人在轻喘着,帐外安静地站满了衣饰繁花错杂的女子,而一位身着海棠红深色对襟丝绸外袍的中年胖妇则坐在床边的锦凳上一脸愁容地看着床上苟延残喘的患者。
映光的到达引起了一小阵骚乱,然而这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很快便在华服中年女人站起时归于平静。她看见映光的出现,眼睛为之一亮,不等映光行礼便急切地说:“免了这些没用的,神医请到了吗?”
映光则是冷静地开口道:“是的,王妃,他就在外间侯着。要现在就传他进来吗?”
那王妃立刻说:“还不快请人家进来,等什么呢?”
映光福了一下,便旋身退出。
等明月进了内室,只有王妃和几个侍女围在床边。明月往床帐里看去,病人脸色枯败,腹大如鼓。明月看了眼他的色相,感受了一下左右手脉象,便起身又退到外室。隋灵正坐在桌边无聊地看着墙上的字画。
明月坐回了隋灵的身侧,便低头拿起早已等候的笔墨纸砚写了起来,隋灵只是默默地看着。明月直到开好了方子,才抬头对站在一旁映光说起药方来。
映光问:“那么,王爷需要服用多久呢?”
明月说:“水肿消了就可以停药了,饮食以素食为主,以后要忌讳荤腥之物,而且绝对不能喝酒。”
映光认真地点点头:“多谢明月大夫,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明月这时站起身,他说:“目前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这几天我有公务要处理,你如有请求,要去天医殿找我们了。”说罢,他对也跟着起来的隋灵说:“我们出发吧。”隋灵点头,映光于是将二人送出王府。
等出了王府很远,隋灵才侧脸对明月说:“你先回去吧。我好久没见燕萧,今日忽然想去看看他修炼的如何了。再过些日子司雨就要换任了,我看看这次他能不能进位。”
明月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面色不变地说:“好吧,你早去早回,我先回去了。”
窗外百花齐放,蜂鸣蝶舞,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然而这赏心悦目的一切,却无法打动窗下贵妃榻上那个侧身半卧的少年,他只是凝神地看着窗外当令的鲜花。
身姿婀娜的侍女打点完了香炉,便轻移莲步到床榻前低声问道:“爷,要喝茶吗?雨卿帮您去倒?”
少年无精打采地挥了一下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些人参的药茶太难喝,你给我弄杯清茶来。”
雨卿立刻反对道:“这可不行!二爷特意嘱咐的,您现在在服药,不能喝清茶。”
少年更加不耐烦了,他只好说:“去给我弄杯白水,总可以了吧?”
雨卿立刻温柔地答应了声,然后就走出门去了。
见燕萧落了单,隋灵便立刻现了身。侧卧的燕萧一觉察到熟悉的气息,便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然而,他的上身也立刻往前倒了下去,隋灵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燕萧。她看着摇摇欲坠的燕萧问:“萧,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病的如此之重呢?”
燕萧在隋灵的搀扶之下慢慢地躺回了榻上,然后才虚弱地说:“我也不知道。那年和你在沧州一别之后,原本我的法力的确是日渐增强的,几乎可以在那整个城里和周边的小村庄上方布雨。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布雨能力就越来越弱。现在不要说布雨,我连云都无法祭来了。倒是索,经常向明辰讨教,结果法术日益精进。我看,你还是选了他去做下一任的司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