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战争结束后,张之洞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从他赴任两广总督到中法签约,整整一年时间,这一年间张之洞的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敢放松。如今,仗打完了,总算是可以在两广做些事了。
张之洞从1884年6月到1889年8月间一直担任两广总督,这5年当中,一直让张之洞头疼的就是钱。他临危受命来到两广,上任时前任只给他留下了50万两银子,为了应对战事,他四处借款,总额有900万两。这笔钱原本计划各省分摊,结果,战后朝廷却让两广单独负责。战争结束之后,他想在广东继续他在山西时产生的想法——办洋务,这也要花大笔的银子。他在山西办洋务,并没有进入实施阶段,所以,还没有真正受到过资金匮乏的困扰,当他开始在广东办洋务以后,终于体会到了缺钱的痛苦。为了筹钱,张之洞用尽了办法。
张之洞筹钱的方法之一是找当地的官绅和商人捐款。他把当地有头有脸又有经济基础的上层人物集中到一起,和他们商量捐款的事。这些人一听是要他们出钱,一个个便百般推脱,拿出各种借口,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没钱。这些人有借口,张之洞则有耐心,他不惜口舌,费力劝导,希望这些人能够出钱。说是劝他们出钱,其实张之洞是“威逼利诱”,他见劝说无用,就把这些人请进总督衙门,四周围着一圈满脸凶气的兵丁,这情形意味着什么,恐怕没人不清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不随了总督大人的心意,这些人日后还怎么在两广继续发展?所以,这些人只得咬牙出钱了。
仅靠这些人捐钱还是远远不够的,张之洞还从两广的地方税款上下手。他将辖区内的税收情况进行了一次摸底调查,找出其中钱款较多的,并进行了整治。结果发现,那些偷逃的税款竟然比正常上缴的还要多。经过这样一番整顿,当地税款的收入明显增加。
张之洞为了筹钱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开赌,而且他赌的不是小事,而是科举考试。两广地区原本就有一种叫作“闱姓”的赌博活动,始于道光末年,具体赌法是在乡试、会试或岁科试开始前,参赌人员先下赌资,猜哪些参考的考生会考中,等发榜以后,猜中得越多就赢得越多。起初赌资并不多,只能算是一般的娱乐。可是,后来愈演愈烈,甚至成为一个产业,参赌资金动辄上百万。在利益的诱惑下,难免会有人铤而走险,试图操作科举考试,这就引起了官方的注意。于是,在咸丰年间,当时的广东巡抚叫停了这种赌博活动。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涉赌人员便离开广东,转战澳门。在当时,澳门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中国的科举考试与他们无关,而且葡萄牙殖民当局还能借机收税,于是,澳门便成了赌博圣地。
这种赌博的害处张之洞心里自然清楚,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道理。张之洞认为,参赌人员集中在澳门,而中国方面管不了澳门,自然也就无法禁止赌博,与其让他们在澳门赌,还不如在广东开赌,至少可以筹集资金。另外,他也有信心维护科举的公正,避免参赌人员控制科举。如果此事可行,对于捉襟见肘的广东财政而言,无疑是极大的补充。
当张之洞提出重开“闱姓”之后,许多人开始借机攻击张之洞,说他败坏风气、不务正业等等。朝廷方面对于张之洞的提议也有自己的考虑:朝廷用钱也是极度紧张,国库里拿不出钱,张之洞既然有筹钱的办法,未尝不可一试。最终,张之洞的提议获得批准。在张之洞的任期内,他先后通过“闱姓”获得了上百万两银子的资金,这些钱都被用到了广东的建设上。
虽然张之洞手上的钱越来越多,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钱用到个人享受上。在两广任期内,他始终重视廉政建设,甚至还亲自在衙门后院里种菜,以便节省开销。当张之洞离开两广时,他给继任者留下了250多万两银子。
张之洞不仅能理财,也善于处理地方治安问题。两广地区多山地又沿海,朝廷的重心又在北方,因而当地海盗陆匪层出不穷。张之洞在两广任期内,加大了对匪患的治理力度。张之洞打击匪患的手段非常严厉,就连冯子材都被他派去剿匪,而凡是被抓到的匪徒,一经查证犯过重大罪行,直接就地正法,一时间,张之洞成了两广地区众多匪徒的噩梦。张之洞所剿的匪中,不仅有害人性命、夺人钱财的强盗,还有不少反抗满清统治的人民起义。不过,不管是什么性质,在张之洞看来,只要不听朝廷号令,那就该一律剿除。这一点再一次体现了张之洞对于朝廷的忠诚。
对于匪患,张之洞并没有简单地抓人杀人,他在剿匪的同时,还注意思考匪患产生的根本原因。官逼民反,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在清朝末年,苛捐杂税繁重,百姓往往无法维持生计,只能铤而走险,张之洞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张之洞一边剿匪,一边废除一些杂税,还兴办教育,希望能够教化当地民众。正是通过标本兼治,张之洞在维护地方治安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海南岛是我国第二大岛,清代隶属广东。张之洞在广东任期内,也对海南岛进行了开发。黎族是海南岛的土著民族,清政府的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导致黎族百姓和清政府关系紧张。张之洞到任后,一方面武力镇压黎族人民的反抗,另一方面调整民族政策,安抚黎族百姓,以期实现当地的稳定。同时,张之洞还努力发展海南岛的经济,在政策、税收方面给予支持,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张之洞还在海南岛兴办学校,发展教育,甚至还在科举考试时为海南的学子留出专门的名额,以鼓励他们进学。
广东是出国华侨最多的省份,尤其是中国被迫向西方开放以后,华人出国就更普遍了。然而,因为清政府的腐朽软弱,出国华侨的利益很难得到保障,他们在国外往往从事着最辛苦的劳动,拿着最少的报酬。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排华法案》。而在此之前,华人为美国的发展做出过重大贡献。1865年到1869年4年间,有14000多名华工参与修建连接美国东西海岸的太平洋铁路,而在西段全长近1100公里的太平洋铁路上,有95%的工作是在华工加入筑路大军的4年中完成的。《排华法案》将驱逐华人合法化,许多为美国的发展做出过贡献的华人成了美国人攻击的对象。张之洞得知此事后,当即向朝廷提出,希望中国的外交部门能够和美国交涉,保护华人利益。另外,他还告知美国在华代表,广东境内也有美国人,如果美国当局继续迫害在美华人,那么,广东方面将采取类似的手段对待在广东的美国人。然而,毕竟在广东的美国人数量太少,张之洞的威胁毫无用处,清政府害怕得罪美国,也不支持张之洞的做法。直到1943年,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缘故,美国才废除了《排华法案》。而在2012年6月,美国众议院全票表决通过,美国正式以立法形式就1882年通过的《排华法案》道歉,美国华人历史揭开新篇章。美国华人取得这些成果,无疑与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有重大关系,而在贫弱的清末,任凭张之洞有何等非凡的才华,他也无法做到这样的事。
在两广总督的任上,张之洞除了处理日常政务外,他的工作重心是办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