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急,风很急,雨很急,终于,魔神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小门。
扫了眼看似弱不禁风的门上的复杂花纹,魔神便不放在心上,因为,她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吱呀——”一声,伸手、推开。
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机关,或者触发机关的清浅发动声。
‘朴实如华’…这是魔神对这间小堂屋的第一感觉。古朴青砖,四面无窗,寻常两张椅子,中间一个茶几,简洁至极!视线一定,钉在那茶几上打开的暗黑木盒子,一色的绸布扑在盒子中央,若不是仔细看,很明显会错过绸布上放着的保护色珠子,同样深不见底的一汪黑,如婴儿拳头大小
——镇魂珠!
镇魂阁外,如魔域枭鸣,又似佛前梵语的嘶鸣鸟声,似乎感应到了有人破阁,寻到了那镇魂之宝。终于…不再盘旋在无极城的上空,四面八方的散去了。而那简朴的小堂屋里,那扇‘弱不禁风’的小扇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明明…四处无风。
‘太简单……''魔神想,这一切来得太简单!而这房间内处处平凡,反而显得越发诡异。还有那阁外的侍卫,为何?
魔神思忖着,迈出一步……“哒……”,玲珑修长的身躯一震。
‘不应该!’,她的脚步声,即使到了这里也是放轻了又轻…
魔神静静的顿住不动,仔仔细细将打进入这镇魂阁开始之现下的一切大小细节分析了一遍又一遍…的确,太过简单!
不说这镇魂阁外围的守卫并不比国库多,就说这一路的机关,即使一不小心便会丧命,但只要武功够好,即使武功比她差上一些的,也就顶多受点伤就进来了!比如……
那明明可以见血封口染上毒的细针,却仅只是游走在筋脉中四处破坏而已,只要内功够深厚,便可以一次震出体外。列如那冰刀,火屋,只要速度够快,内力达到上成,根本就不会有事!这一切的一切……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是…''淘汰赛!?'',清冷的瞳眸一缩,“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她感觉这座镇阁像似…活得?不可能!甩甩脑袋,魔神被自己的无稽想法弄得有些糊涂。重重的深吸一口气,魔神清了清思绪,视线一扫,魔瞳微眯…就是地狱,她也要闯!
一步…两步…三步…触感…冰凉!可、太重!她竟拿不起来?!魔神诧异,就在她想催动体内的神秘力量之时,刀风四起…
“哐——”,魔神被那刀一般的狂风猛的拍飞了出去,狠狠的砸上了那扇小门。
青色古朴的门被强烈的撞击,却未动丝毫,反而,撞上来的人,寸寸肌肤上却布满了猩红的血线…
“该死得!”内脏被拍的错位,内功什么的…完全对那风的击打完全无效…。
魔神眼前一黑…不知过了多久,长睫一掀,锋芒毕露,下意识的防备与杀气震的空气动了动。那仿若堕入魔界的仙姿妙龄少女,有些薄怒…对自己。
为何——?
因为她此时好好地站在原地,浑身哪有一细的伤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简直玄幻了!还有…那镇魂珠…哪是黑色?!明明就耀耀发光,极光如彩!
微怒的女子想要迈开脚步,去试一试那狂肆的刀风是真是假,可…。她一步也迈不开!脚下好像有极磁的吸铁石吸着她,寸步都移不了。她发现,自从进入这个简单到诡异的小屋后,无论是她异于常人的理性还是超常的武功,全然无用武之地!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就在魔神尝试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露在衣袖外的手背一冷,然而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直到…细微的白点缓缓从头上落下,魔神才怔楞得抬起头,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扑面。
触肌微凉,融之无痕…
忽然,耳边听到了些微声,魔神茫然挪开视线寻声望去…遍地猩红…血流成河,如有生命般四面八方的朝她涌来。
‘这…这真的是人血……’若问魔神上辈子最熟悉的是什么?那肯定是人血…
眸光一敛,那挥洒着极光色的镇魂珠不知何时已变成不刺眼的白光如雪,却在魔神视线盯上的刹那浑然一便,猩红刺眼,如魔降凡,引诱着人心成魔!
“或许…这一切都是幻景,她在梦中?”魔神如斯想着,却不觉间堕入那镇魂珠的红光魔域,思维开始涣散起来。
丝丝缕缕的猩红,有些眨眼,刺激着她的神经,初先被那细针穿破色经络珍珍的刺痛,不至于不可忍耐,但却让人有些抓狂!渐渐地,她浑身开始僵硬,指尖…也渐渐失去控制的能力,如雕像般立在原地。艰难的、混沌间,她看到了那血河染湿了鞋……
渐渐地,她不知道是否那雪也被染成了鲜红,她只知道她的视线渐红…一如那日……
‘魔神记得她的视线被模糊,是那熟悉的,粘稠的、散发着恶心的血腥味的血液,流淌近眼眶时,之后,所有人都如被披上过滤镜似得,腥红一片。所以……她杀光了他们。’
‘她杀了那个让她一夜之间失去全部的罪魁祸首,她却没有一刀杀死他。她只挑断了他的脚筋手筋,打碎了他寸寸骨头。好让他亲眼看着,切身体验一遍,眼睁睁失去一切的痛。’
那夜,她疯如地狱魔鬼,杀了他并不比自己少的家人,亲戚,就连那刚出生白天的婴儿都不放过,最多,也只不过是让那些老弱残幼去的无痛楚。
’但,她真正想要的,是要让那人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所以……事先,她早就断了那个国家对外的所有通信方式,毁了所有交通工具,她杀了所有人。‘
她记得,她把他绑的高高的,立在属于他这个王的国旗之下,他如一摊烂泥似得,眼睁睁的,哭着吼着,眼睁睁看着她屠光了她的子民,用着她燃烧生命做代价的力量,…不费吹灰之力。
‘原来…那个禽兽不如的王也是会后悔的,可惜…她不信。‘
他哑着哭着求她,求他放过他的子民,他说他愿意死,他说他后悔了……她却又在他眼前点燃了他的国家,最后,在他身边堆起防火沙袋,她要让他、最后死。
‘你后悔吗——?’,无性别可言的声音轻轻出现脑海中,记忆中。
“我不后悔。”,不知是谁问起,但她下意识就答了。
’她为何后悔?那禽兽不如的王无情屠杀了她一家,而可笑的是相比他被杀尽了的家人,他更在乎他的子民,所以他眼睁睁看着子民被杀得时候,他说后悔了?但更可笑的是,她第一步踏入那令人憎恶的国家时,那些子民脸上洋溢着一种叫幸福快乐的东西。可惜……他们不配,他们用的,吃的,穿的,呵呵……哪一个不是他们所拥护的王从别人那里掠夺的?你们…有什么资格笑?有什么资格踩着别人家鲜血,幸福的笑着,无忧的活着?‘
——她从不后悔。
那无性别之分的声音没有再出声,陷入了沉默。魔神恢复了点清明,但依旧动不了,睁不开眼睛,只是脚趾间的黏腻感实在有点让人烦闷。恍惚间,她好像陷入了迷雾间,眼前白茫茫的,看不清,但她却听见了些声音……
“小花……你的马真的吃的消吗?”,眉头微蹙,雅痞的桃花目间泛着隐隐担忧…
那痞痞的温声,带些调皮…风流倜傥的桃夭灼灼的男子,靠着贩卖消息为生,做着杀人越货甚至悲剧幕后的牵线者。那样的男子,他嗜钱如命,但却有着一颗极细的,有着一颗可以装下天下大善的心。那是…南宫偃。
“哦~?既然你那么心善,是否可以替了我这苦命的赤兔~?”妖娆百炼,不似其声。
是…花公公。那别扭的人,那呲牙必报的人,但是又那么令人有安全感的人,所以…这才是纳兰倾云的爹让他护在身边的原因吧。不知为何…即使是自己,却也下意识的往他身边靠,仿佛,她天生就可以依靠他似得。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托福他自己的孩子吧……如果,她还有孩子的话。
“……快走吧,再不赶路,天亮前就到不了集市了。”淡淡寥寥的梵音。
魔神,心中一刺,这声音,那个前世今生都是占着自己未婚夫的男子,那个霸道到会为她走火入魔,泛着小心眼看似不在乎的为她阻绝一切不好的人和事,即使…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恍惚间,她感觉到脸庞上有些泪湿…如果…她可以回去,她一定不会再让他霸着自己未婚夫的头衔了。
“娘!您就让我去吧!”清朗艳艳的声音,急迫十足。
“不行!”,严厉的喝到。想必是前者的母亲。
“娘!我求求您了!再不走,他们就走远了!”,男子似乎急的快哭出来…
这声音……是…锦轩?他…是要跟他们一起走?不行,他的身体是吃不消的!心下有些急,想想那清艳脱俗的男子,魔神挣扎着想要去阻拦他,可惜…也仅仅是在凌空挣扎而已…。话锋一转
“你确定…你要留在这?”,温润如兰的声音如人,却是试探着。
“不去!鬼才要去!”傲娇十足的声音混着酒香似得,令人沉醉。
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个敢给芝逸下药的魂淡夜无色!
’不过…他们到底要去哪?隐隐的,她感觉他们是来寻她,可是…不是说好了等她回去再做准备吗?难道是古国有意外情况?不应该啊…‘
也许现在的她不懂,但今后,是否得了镇魂珠的她会理解,对于重要的人,理性神马的,皆是浮云而已。
“青龙……青龙,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快睁开眼睛啊,你、”男子的嗓音带着沙哑,好似许久未睡,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却被眼前的’青龙‘吓得魂飞魄散…
是…谁…?青龙…是谁?对你很重要吗?…芝凡……
“我等你回来……一定…会回来的…”,……这声音,是芝逸……
“好…等我……”,浅唇微张,轻轻得回应着…那时而温润,时而霸道倔强,让人反叛不得的男子。
’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魔神再一次下定着决心。却不知,承诺似金的她,从未轻易让信念而不是理性占据上风的她,轻易地承诺了。
“爹……我不想成婚。”,如暗夜下的树林般,男自声音沙哑,张口泛着苦涩。
“我不管!”,哗啦啦的一地脆生,毁了一套上好的青瓷茶盏,“你说说!桃丫头和你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得,她对你也是有情有义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藴怒的叱问毫不留情,话锋一转,“还是……你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她知道,那如松如竹般的夏合欢,也许那菱唇上此刻正挂着苦涩…也许…再次相见,他……一阵眩晕钝痛,脑子似乎在阻止着自己去幻想那引发心口绵绵钝痛沉闷的画面……
“哦?人已经找到了?”朗润声音,充满了男子风华,位居高位的声调,却又好似什么都引不起他注意似得…。着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却又如此的陌生…
“是。”,毕恭毕敬,是那汇报的手下吧。
“呵…那,我要找的人可有消息?”,似乎,终于有那么个人能引起男子的注意力。
“……并、无…”,胆怯的声音渐说渐轻
“呵、!”,声似冰刀,嘲讽十足!
这心不在焉,位居高位的感觉……好似,不像她认识的什么人啊?是谁?翻来覆去的思索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然而不等她细细回忆,话锋一转,一声声怪异的鸟叫声如盘旋在头顶,接着,另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声想起,口吻十分强势…
“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你确定要搏一搏?”,明明有丝期待,却又别扭强势得压下心头的希奕…
“咳咳、…我一定会活着…咳、回去的……”
!…是莲韶!他还活着!…
‘嗒嗒…嗒嗒……’
马蹄声…怎么回事?那人带着莲韶出了彼岸崖?那陌生男人是谁,并不是自己手下!…
“…待空寂大师出关后,立马通知我!不可延误!”,低沉霸道的声音…悦耳…陌生。
空寂大师…不就是玄空那老和尚的师叔?那好听声音的主人貌似与空寂大师关系匪浅?忽然…耳际传来胡波荡漾的水声,清浅微声…仿佛可以看见那月下静谧优美的湖面,清风拨开湖面,潺潺水声荡漾着,一切是那么的舒适…焦躁的心都被那美丽的画面抚平…
“是谁…?”,魔神试探一声。
在那远方,同样一片苍穹之下,只是晚风徐徐。银光月辉下,光华若离的侧颜越发晶莹剔透,修长挺拔的背影看起来是那般遗世独立,疏影斑驳的银辉肆意挥洒在那素裳之上,泛起星星点点寒霜,越发显得男子清冷如霜…小舟摇曳,一竿子入水,靠在岸边的小舟便轻轻地滑入水中。小舟便渐渐地驶入洛河的远处,远离了路岸,繁华声渐渐地消散,却也幽幽的荡开一抹余音,轻轻地扫过水面。
苍穹蒙上了一块黑色的大幕罩在头顶上,繁星闪闪烁烁,秋末的风有些冷,却在男子身边成了绕指柔。糅杂着小虫青蛙重奏间,男子莹润的耳尖动了动,仿佛听见了那远方的呼唤……
“是谁…在呼唤我?”
忽然间,如魔似佛的鸟声猛烈得嘶鸣着,不停歇…
“这是……诡鹤?”寒烈的眸子微眯,夜风好似更凉了…
好似听见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魔神忽然鼻头间涌上一股熟悉的香气…锁魂香。那香气似乎有生命般游走在她周身,渐渐潜入…在穿梭她被刺的千疮百孔的经络间,她动不了,亦是提不起内力去阻止,只能让那气息诡异的寸寸得撑炸她的经脉,再一次次的修复。
’如果镇魂珠真要伤她,她早就已经死了…‘
由之,任之…经脉被一遍遍重塑着,反应过来的魔神还来不及惊讶的瞬间,脚趾间浓稠粘腻的感觉涌上心头,一阵蹙眉,却又无可奈何,魔神反倒心平气和了下来。神思混沌间,她依旧看见了那白茫茫的雪,纯净,神圣,将一切芜杂锁在静谧间,余剩’簌簌…’声,清浅着,微小的,覆盖在那辉煌的皇宫琉璃瓦上,落入那平人家的茅草屋顶上,铺满在片片大地之上。
一切是那么的静怡,美好…天地之间,连成一片,一切好的,不好的,都被抚平…“咔擦…”耳尖一动,她仿佛听见了那芽苗破壳而出的声音…、
什么是“通”?
万物与之相同,万物皆入耳,万物皆入心。
什么是“明”
万物心底自明,璀璨生命含苞,死地而生。
簌簌的落雪,不再冰冷,反而透着几分生机般的暖热了神魂,又是’咔擦‘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一拨又一拨慢慢的散开,发出细弱而温暖的声响…她仿佛回到了从年,空落落的心仿佛被无形之间撑起,不再泛着空洞的回声…
莫名的,魔神看向了地上,猩红不复,只是那寻常人家的古朴青砖,两张破旧的椅子和那一张古素的茶几。镇魂珠…五指收拢,依旧是那颗漆黑黑如星空的珠子。
然而真的是如此?或许只是心境不同?同样的黑,在先前,那是魔渊幽冥漆黑,深不见底。魂绪稍弱的必会堕落成魔…然而,碰上了一个依然成魔的人,那镇魂珠会怎样?这样的一个人通过了一关关,闯到了面前,然而那一身的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必是曾今的血流成河!
这样的人…世间极少!所以…千年来,镇魂珠唯一开了口,它问,‘可曾后悔。’,她却毫无犹豫地答道,‘不曾后悔’。坦然…决绝。
镇魂、镇魂,这样的魂魄…如何去镇?如何去补?对于这世间,她可是救世良药?或是世间堕入魔间的引导者……
幸而,它在她记忆中找到了那些人,那些引导、不,牵制者,而她,幸而没有彻底丧失了一整颗真心。也许…这是它最后一次,出镇魂殿,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镇魂珠,曾今的麒麟神兽,微光一闪,珍惜的将这住了千年的殿宇刻印在记忆中,而魔神,浑然不知,自己的心脏后面,多了一颗鲜红的‘胎记’。
她曾说,‘休怪她以杀入道!以杀成神!以杀止杀!’
今后,她是神,是魔?还是披着神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