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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4)

“是三头老公牛,”威尔逊说,“我们得切断它们的退路,不让它们跑进沼泽地。”

汽车以每小时四十五英里的速度疯狂地穿过开阔地,麦康伯注视着前方,野牛在他眼中越来越大,他终于看清了那头灰色的大公牛,它无毛的身体上长满了黑色的疥疮,脖子和肩膀连在一起,黑色的犄角亮闪闪的,它稍稍落在了其他奔跑着的公牛后面。公牛们以不变的步伐,呈一条直线向前猛冲。这时,车子像是从公路上掉了下来一样摇晃了一下,他们离得更近了,他能看到公牛往前猛冲的庞大身躯,看见它毛发稀疏的毛皮上沾着的尘土,还看见了它角上宽宽的瘤节,凸在前面鼻孔喷张的鼻子。他举起猎枪,就听见威尔逊大喊道:“别在车里开枪,你这个蠢货!”他并不害怕威尔逊,只是憎恨他,这时车子的刹车已被踩住,车子在向前滑行,斜插向路旁,威尔逊从车子的一侧跳下地,他从另一侧跳了下来,脚落在急速后退的地面上时,打了个趔趄,他紧接着就朝那头跑开的公牛开枪,听到子弹打中它时发出的噗噗声。对着跑开的野牛打光了枪膛里的子弹之后,才想起来应该打牛前面肩膀的部位。在他手忙脚乱地装子弹的当口,他看见那头公牛倒了下去。那头牛跪倒在地,硕大的头在用力地摇晃,另外两头公牛仍然在奔跑,他朝跑在前面的那头开了一枪,打中了。他又开了一枪,没打中,威尔逊开枪时,他听见一声卡拉轰,就见跑在前面的那头公牛向前一头栽倒在地上。

“打另外那一头,”威尔逊说,“这才像打猎!”

但另一头公牛仍以不变的速度向前飞奔,他打偏了,激起一股尘土,威尔逊也没打中,尘土像云雾似的扬了起来。威尔逊喊道:“快走。它太远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两人又上了车。麦康伯和威尔逊吊在车子的边上,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摇摆着向前飞驶,逼近那头脖子粗壮,以不变的步伐直线向前奔跑的公牛。

他们已赶到了公牛的身后,麦康伯在装子弹,把弹壳丢到地上,卡壳了,清除卡壳。就在他们几乎赶上公牛的时候,威尔逊大喊一声:“停车。”急刹的汽车向前滑行时差点翻了过去,正朝那头奔跑中的、脊背滚圆发黑的公牛瞄准的麦康伯猛地扑向前方,他再次瞄准射击,一枪接着一枪,所有的子弹都打中了,但他看不出野牛有什么反应。这时威尔逊也开枪了,枪声震耳欲聋,他看见公牛打了个趔趄。麦康伯又开了一枪,这次瞄得很准,公牛倒下时膝盖首先着地。

“好,”威尔逊说,“干得好。三头都打中了。”

麦康伯兴奋得像是喝醉了一样。

“你开了几枪?”他问道。

“就三枪,”威尔逊说,“你打死了第一头公牛,最大的那一头。我帮你解决了另外两头,怕它们跑进隐蔽的地方。你已经打死了它们。我只是做了一点扫尾工作。你打得太他妈棒了。”

“我们上车吧,”麦康伯说,“我想喝一口。”

“得先把那头野牛解决了。”威尔逊告诉他说。那头野牛跪倒在地上,头在狂怒地扭动,当他们走近时,它瞪着那双深陷的小眼睛,愤怒地吼叫着。

“小心它站起来,”威尔逊说。随后又说:“往侧面一点,打它靠耳朵后面的脖子。”

麦康伯仔细地瞄准那个因狂怒而扭动的粗脖子的中央,开了一枪。牛头应声向前耷拉下来。

“可以了,”威尔逊说,“打中了脊椎。多好看的东西,是不是?”

“我们去喝点酒吧。“麦康伯说。他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坐在车里的麦康伯妻子脸色苍白。“你太了不起了,亲爱的。”她对麦康伯说,“这车开的。”

“颠得很厉害?”威尔逊问道。

“真吓人。我有生以来还从没受过这样的惊吓。”

“我们喝一杯。”麦康伯说。

“请便。”威尔逊说,“太太先来。”她喝了口长颈瓶里的纯威士忌,往下咽时身体稍稍战栗了一下。她把酒瓶递给了麦康伯,他转手把酒瓶递给了威尔逊。

“真够刺激的,”她说,“我头疼得都快要裂开了。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在车里向它们开枪。”

“没有人在车里开枪。“威尔逊冷淡地说。

“我是说开着车子追它们。”

“通常是不会这么做的,”威尔逊说,“但我觉得这么做很刺激。像这样开过满是洞穴的地面是有点冒险,和徒步打猎有着天壤之别。野牛要是愿意的话,我们每次开枪射击时,它都可以朝我们冲过来。我们给了它机会。不过我不会和别人说这件事的。这么做是违法的,如果你关心的是这个的话。”

“我觉得这不公平,”玛戈说,“开着车去追这些无助的大家伙。”

“是吗?”威尔逊说。

“如果内罗毕[9]的人知道了会怎样?”

“首先我的执照会被吊销掉,还会有其他不愉快的事情。”威尔逊说,举起酒瓶喝了一口,“我就别想再干这一行了。”

“真的?”

“这下好了。”麦康伯说,一天里他首次露出了笑容,“她现在算是抓住你的把柄了。”

“弗朗西斯,话一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得那么动听呢?”玛戈·麦康伯说。威尔逊看着这两个人。如果一个狗日的娶了一个婊子,又会生出怎样的一个王八羔子?但他说出来的却是这个:“你们注意到了吗?我们丢了一个扛枪人。”

“我的天哪,没有注意到。”麦康伯说。

“他来了,”威尔逊说,“他没事。他肯定是在我们离开第一头公牛时掉下车的。”

朝他们一瘸一拐走来的正是那个中年的扛枪人,他戴着线帽,穿着咔叽布长夹克、短裤和橡胶便鞋,脸色阴沉,一副愤怒的表情。他走近后用斯瓦希里语朝着威尔逊大声叫喊,他们都看见白人猎手的脸色变了。

“他说什么?”玛戈问道。

“他说第一头公牛爬了起来,跑进了矮树丛。”威尔逊用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

“哦。”麦康伯面无表情地说了声。

“这么说会和狮子那次一样啰。”玛戈说,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这次绝不会和狮子那次一样。”威尔逊告诉她说,“麦康伯,再喝一点?”

“谢谢,要喝。”麦康伯说。他原以为他对狮子的感觉会再回来,但没有。他一生中头一次完全没有了恐惧感。他不但不害怕,反而情绪高昂。

“我们要去查看一下第二头公牛的情况,”威尔逊说,“我会让司机把车子停在阴凉的地方。”

“你们去干吗?”玛格丽特·麦康伯问道。

“去看一眼野牛。”威尔逊说。

“我要去。”

“一起走吧。”

他们三人来到第二头野牛倒下的地方,瘫在空地上的野牛像一个黑色的小土堆,脑袋向前耷拉在草地上,大犄角分得很开。

“很棒的牛头,”威尔逊说,“角的间距快有五十英寸了。”

麦康伯开心地看着它。

“瞧它那副恶狠狠的样子,”玛戈说,“我们可以去树荫下面了吗?”

“当然。”威尔逊说。“看,”他对麦康伯说,并用手指了指,“看见那片灌木丛了吗?”

“看见了。”

“第一头公牛就是从那儿跑进去的。扛枪人说他从车子上摔下来时,公牛是倒在地上的。他当时正在看我们朝另两头跑着的公牛射击,当他抬起头来时,就见那头公牛正看着他。扛枪人连滚带爬地逃掉了,那头公牛慢吞吞地走进了灌木丛。”

“我们可以进去找它了吗?”麦康伯急切地问道。

威尔逊用评判的目光看着他。这要不是个怪人那才叫怪呢,他想,昨天被吓得半死,今天却成了一个不要命的。

“还不行,我们再给它一点时间。”

“我们去树荫下吧。”玛戈说。她脸色惨白,看上去像病了一样。

他们来到停在一棵枝叶茂密、孤零零的树下的车子跟前,大家都上了车。

“它可能已经死在那里了。”威尔逊评论道,“我们过一会儿进去瞧瞧。”

麦康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它是如此疯狂如此难以理喻。“我对天发誓,这是一场追逐,”他说,“我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是不是很美妙,玛戈?”

“我讨厌这样。”

“为什么?”

“我讨厌这样,”她恶狠狠地说,“我厌恶这样。”

“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怕了,”麦康伯对威尔逊说,“当我们第一次见到公牛并开始追逐它时,我起了某种变化。像水坝突然崩溃了。一种纯粹的刺激。”

“清干净了你的肝脏,”威尔逊说,“奇怪的事情时有发生。”

麦康伯的脸在发光。“我身上确实发生了变化,”他说,“我觉得完全不同了。”

他妻子一声不吭,奇怪地打量着他。她坐在车子后排的角落里,麦康伯身体前倾,在和威尔逊说话,后者侧身伏在前排椅背上,和麦康伯对话。

“你知道,我想再试一试狮子,”麦康伯说,“我现在真的不怕它们了。说到底,它们又能把你怎样?”

“说得好。”威尔逊说,“最多不过是杀了你。那是怎么说来着的?莎士比亚。那句说得真好。看看我还记不记得住。哦,说得真他妈的好。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经常对自己引用这段话。我试试看。‘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在乎;人只能死一回;我们都欠上帝一条命;不管怎么样,今年死了,明年就不会再死。’[10]精彩吧,呃?”

他为说出自己的信条而感到很难堪。他见过男人的成人礼,并总能被其感动。这和是不是他们的二十一岁生日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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