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曾经无数次想要逃离,却始终没有走出那一步。为什么?大概是我心中还有一丝期待。
这个世界上没有希望的事情太多,等是等不来的,大部分人都明白这一点,不放手是害怕万一。
可惜,万一,只是个假设,并不是结局。
下午三点钟左右,我收拾一下出门,去附近的超市进行大采购。
从超市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拖着长长的尾巴不肯西沉。商场门口搭建的简易舞台上,有乐队正在热场,一时间人来人往竟有些拥挤。
我好奇的停住脚步隔着重重人群向舞台上望去。舞台上灯光旖旎,架子鼓手忘情的敲打着。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日,天气热的让人发狂。世界就像是一台瓦特时代的蒸汽机,“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姜北北坐在板凳上,摇着扇子,口若悬河。
“施敏,我求你了,你就陪我出去嘛,我帮你买一个周儿的早点,成吗?”
“北北,我也求你了,就这天,咱俩还没走到知识广场呢,就化了。”我洗完澡后躺在凉席上一动不动,说起话来也是蔫蔫的没什么力气,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要出一身热汗。
“要不我帮你做老牛头的课程设计?!我知道你最头疼这个了!”
我竖起右手食指对着她轻轻摇了摇:“牛老那么精细一人儿,你设计头脑太糙,我可不敢用。”
姜北北气的牙花打颤:“谁头脑糙了!你到底去不去嘛!”
“不去,我都说了快一万次了。”
“不去拉倒,我自己去!”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跺着脚作势向外面走去,一面却斜着眼睛偷偷打量我。
我翻个身背对她,表明自己誓死不从的决心。
“啪”一个超级无敌大火炉整个糊在我身上,烫的我一个激灵,细细密密的汗立马顺着鼻尖冒了出来。
“姜北北!你给我滚开!老娘刚洗的澡!”
“哈哈,施敏,这汗也出了,澡儿也要重洗了,你就陪我出去吧……大不了你体育课签到我全包了,这样行吧……。”
“真的?”我捏着嗓子问。
“当然!”姜北北一看有戏,连声调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那——早饭还帮买么?”
“买!”她一拍大腿。
“两个周?!”
“行!两个周就两个周!”
于是我呼啦着一身汗气跟着姜北北屁颠颠出门了。炎热的夏气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消退一分一毫,反倒是更浓烈了一般。
外面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蒸笼,刚走几步路就是一身的热汗。我站在广场的中心,看着舞台上的灯光聚聚散散,如同这深夜中的一个巨大光环。
我一直以为故事书上那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写书人刻意营造给爱情仰慕者的一个巧妙骗局,直到我看到他。
路远坐在架子鼓前,帽子压得极低,他穿着一身与摇滚乐十分不符的浅白色t恤坐在舞台的边角,砸向架子鼓的手势干净利落。
我站在台下,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
当人群散去,鼓点落下。他抬起头,笑的干净醉人。
后来在一起的时候,我无数次向路远描绘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你笑的太蛊惑人心。”
路远一愣,还是笑。我说你看你看,你当时就是这么笑着的,干净醉人!
干净醉人啊……
可是如今我再一次站在台下仰望,却再也没有那样好的风景了。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我紧了紧手中的购物袋,想转身离开,一抬头却看到一只手正悄声的摸上站在我身后那个人的口袋。
“先生,请注意你的口袋。”我提醒道,然后快步走出了人群。
身后的那个人的道谢声也很快湮没在这嘈杂的深夜里。
那个酷热异常的盛夏夜晚,路远抬起头,举起手里的鼓锤指着台下的我说:“姑娘,别光顾着台上,注意你的口袋。”
他的微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旧清晰的让人迷离。
只是那一秒,我便已沉沦。
口袋里的东西被偷走了,可以重新买到,可是那天我丢的是自己的心。
寂静的深夜里,我躺在床上,开始认真思考我跟路远之间的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只是无果。
于是我开始期盼,请让我一夜好梦。但愿明天一早醒来,太阳重新切割我的忧愁,让光来带走。
我就这样祈祷着进入梦乡。
在梦里,我和路远手牵着手。
翠青的树木簇拥矮小的教堂,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和他。
“女士,你愿意嫁给这位先生吗?无论生老病死都将永远陪伴。”
“我愿意。”
“先生,你愿意娶你身侧这位小姐吗?不管贫穷富贵都将不离不弃。”
“我愿意。”
梦境很美很美,低浅地意识告诉我,施敏,别醒。一醒,梦就碎了。
我倔强地维系着一场梦影。但却明白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