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捕螳螂猎人在后。萧纬她们观光完毕,便不想久留,可不想就算头压得再低,那眼尖的武王爷还是将她们三人看得清楚。而扶月公子又将武王爷的神情,看得明明白白。
夜色,降临,将无巷家家点起灯笼,把将无巷映照地介于白天和黑夜之间,天上人间都不管的边缘地界。武王爷以为萧纬不知道她在,萧纬以为武王爷不知道她在,这两人一副你不知道我知道的洋洋自得。各自盘算,明儿个上朝时,找对方探探口风。
萧纬尽兴的很,走到将无巷外,就见陈永年的亲信驾着马车安静等候。文礼言快速躬身行礼,压低声音说道:“臣就不送皇上回宫了。臣还得回衙门牵制元掌案,免得拆穿。”
出宫微服的戏码,相信凡是穿越成富贵人家的,必定会去做一次。萧纬也不例外。记得那时候出宫,还是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一副我是穿越我就是老大的态度,带着陈永年一起,在街上随意乱逛。
故意没带钱,觉得因为这个契机,可以触动副线剧情,碰到异国王子啊儒雅书生之类的。可惜的是,毛都没有发生,还因为没钱,口渴饥饿脚酸的,可偏舍不得回宫。陈永年无奈中,只能背着她,厚着面皮,用陈家的名义去京畿某个官家,讨了杯水喝。再之后,便是全身心做后宫之昏君,没有兴起过微服私访的念头。
“嗯?”
“啊,陈姐姐,还记得很久前和你一起出宫。那时候没有带钱,又没有马车候着。我还记得是你背我回宫的。”
陈永年欲言又止,半晌脸色平静,“嗯”了声,“记得。”
“哎呀,真是怀念啊。那时候,你就比我高大很多了。”萧纬发出老人家的感叹声,人靠在车厢边,“明儿个就把赌场的事给定了吧。藏在雪山的兵要藏藏好,这次从尹枫手里再扣出点兵,作为京畿亲卫。还有啊,我还想要把皇城的护卫都换了,哎呀,缺人。”
陈永年眉毛挑高:“欲速。”
“知道知道,欲速则不达嘛。”萧纬明白,要是她动作一大,只怕会被尹枫察觉。
但心里盘算许久的安排,就特别想要说出来,也只有对陈永年才敢吐露心声。工作上的事情说完,萧纬就想起早上陈永年温柔的眼神,不由坐直身体,拍拍陈永年,“陈姐姐,永娘也进宫那么久了,说真的,我也挺喜欢他。你看,你看……。”
说道一半,陈永年墨绿眼眸一眯,向她脸上划了过来,后面几句表白心迹的话,萧纬就说不出口了。明明并不那么喜欢永娘,只是永娘身边,是她在后宫唯一感到舒服和安全的地方。而舒服和安全的感触,有大半原因,是因为永娘是陈永年弟弟的缘故。
“随你。”陈永年垂下眼帘,脸上洒下一片阴影。修长手指掀起车帘一角,那夜风就顺着缝隙,跌跌撞撞窜了进来。吹得萧纬禁不住快速眯了眯眼,再回转神去看,陈永年已是一脸平淡。他回过眼,居然笑了笑,“也好。”
也好什么!有种说不出滋味的感觉,突然从萧纬心尖上急急窜了出来。陈永年那双眼同那日门后的双眼猛然间重叠起来,重影中映照那句也好,透着让人心酸的落寞。
“定赌场,雪山,出发。”
“诶?你要亲自去吗,就不能派个人去装装样子啊。”
重影散去,萧纬也立即将永娘的事情丢与脑后。陈永年去雪山剿匪,不过是为了应付尹枫收兵,别人去也行吧。萧纬并不愿意陈永年此时离开京畿,对她来说,陈永年在,宫外就有人可以行动。陈永年在,她便心里有底气,知道有人必定会帮她的忙。此时虽还没到决胜时刻,可赌场的事情刚刚提议,文礼言她还信不过。
陈永年抿抿唇,“留京,无用。”他勾起浅浅的笑,“喜酒,回来,补吃。”
“永娘的事情以后再议。也别说什么无用,你明知道现在有那么多事情要你去办。好,你若要去雪山,给我个详细理由。”
陈永年定定看向萧纬,嘴唇微动,半晌将眼转到一边。萧纬暗自得意,看吧,凡是要用复杂句型来表达的,陈永年必定会放弃说话。
“喏,是你自己放弃的。”萧纬耸耸肩,“我闹不明白你干嘛不要待在京畿。等真正需要你出兵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去。现在,你要帮朕!”萧纬侧过身,握住陈永年的手。触摸到的手,并不细腻,有行伍之人特有的茧子。位于虎口,位于拇指之间,双手握紧时,并不舒服的触觉,却独有安全感。
萧纬变换了称谓,代表她现在不仅仅是需要陈永年帮忙的朋友,还是需要陈永年效忠的君王。陈永年怎会不懂萧纬的心思。就算萧纬不变换称谓,不用君臣之位来压他,只要萧纬开口,他又怎会不听从。
陈永年喉结上下滑动,蹭到锢地紧紧的护颈,原本还想多说几个字的想法隐了下去。“嗯。”他应了声,便沉默起来。
萧纬得了他的答应,便不再紧逼。一路无语回到宫门前,萧纬下车时,回转头,笑盈盈看向陈永年:“那陈姐姐,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