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树在皇帝睡着后,郑重给尹秀靖磕头,感谢他放她出来。尹秀靖有苦说不出,本来是想把李子树一辈子关在后石巷的,哪里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白白赔进去一个田常侍。不过皇帝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倒也卸下包袱,不用担心会被拆穿。
尹秀靖看看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李子树,装作不在意的问:“那个反贼给皇上的解药呢?”
“皇上收起来了。”李子树回头谄媚笑笑,“小人心想,皇上知道忘记前世的痛苦,所以一直不能下决心给陈大人服用吧。”
“不服用就会死呢。”尹秀靖淡淡接口,“皇上宁愿他死也不愿意他忘了她么。”他倒是宁愿陈永年活着,只要陈永年忘记皇上。既然一个人都忘了,另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死死抓着过去不放呢。
李子树不敢接话,只笑笑说:“皇上自有打算。”
因为李子树的关系,黄太医没受什么苦,反而还加入了陈永年的医疗队伍中成了主治医师。不过黄太医总是一摊手,对陈永年也好,对李子树也好,一样的口径:“我真心没办法了。不服药就得死,熬不了多久。你看看,陈大人现在的脸色,同死人有什么两样。”
萧纬担心被尹秀靖害死,这次积极配合治疗。过了几天恢复力气,能够勉力下床行走。不过她得病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出宫外,让宫外文礼言清君侧的队伍越发壮大起来。但文礼言却自个儿不再逼近京畿,让尹沉勇去做。
尹沉勇得信之后,拿给尹孝恭过目:“这是个好机会啊。”尹孝恭皱皱眉:“明明是拿你当出头鸟。”
“你懂什么。皇帝明明知道尹家造反,却始终不处置皇后,为什么?”不等尹孝恭回应,沉勇自问自答,“原因无非有二,要么皇帝被皇后迷恋,要么便如传言一般被皇后控制朝政。”
尹沉勇捏着信纸兴奋地来回走动,“咱们和皇后联系,让他同我们里应外合,那萧朝可夺。等我们入了京畿,将城门关牢,再举起大旗便能将文礼言那厮拿下。”
“姐姐,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文礼言看着我的时候,我浑身都毛骨悚然起来。咱们还是说兵弱,躲在一边好了。”
“果然是男人的想法。愚蠢!”尹沉勇呵呵冷笑,“这天下要轮到我们尹家来坐,你居然还要推走吗!”
尹沉勇一腔热血朝天,恨不得立即就享受别人对她三跪九叩,不过眼下还得将部队推进再推进。这一路委实损兵折将,余新像条狗一样咬着不放,也让她头疼不已。好在虽然人数减少,但总算是到了京畿偏远的地方,距离攻入京畿只有一日的路程。
萧纬得到这番军报的时候,正同陈永年坐在一起喝茶。两人像是从没发生过文礼言入宫的事,笑笑聊天,避重就轻。
探子跪在萧纬面前瑟瑟发抖,不过小会儿,尹秀靖小跑地过来,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手上还捏着信纸。李子树接过尹秀靖送过来的信纸,交到萧纬手上,她一见倒是乐了:“皇后,你家小姐是想称帝呢。”
“这是反贼,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知道是谁送进寝宫,今日一早起来就见着塞在首饰盒里。”
“哦,皇后真是忠心啊。”
不对不对,尹秀靖大喊,这种语气不对。皇上是在怀疑他。心慌意乱起来,真是糟糕,为什么会看着信发呆,应该拿到之后就交到皇上手中。还是因为,自从皇上身子好点了便一直待在陈永年身边,他才会犹豫么。
“正是要用皇后的机会。”陈永年淡淡说了句后,立即拼命咳嗽。接过萧纬递过来的茶盏,一口合着涌出的血腥气喝了下去。等平复急促的呼吸,继续说道,“尹沉勇不足惧矣,唯今要做的,是开解天下人对皇后把持朝政的揣测。”
“是啊。陈永年说得没错。”萧纬笑了笑,她不需要去问尹秀靖的意见,留了他那么久一方面是对过往的难解,一方面也是为了今日留的后手。何况,她身体不好,万一再像上回那样虚弱的无法动弹,可不能保证,尹秀靖不会像前世那样害她。
但是面对尹秀靖从疑虑到惊诧到恢复平静,萧纬忽然很想问一句,于是她就笑着问了:“皇后,你可愿意为了朕,出宫劝降逆贼。向天下人证明,朕的皇朝一直是朕的?”
尹秀靖沉默起来,他心里平静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出宫劝降不过是幌子,要让天下人知道皇朝依旧是萧家的,才是皇上最需要的吧。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天下人明白,皇帝依旧是皇帝,而他不过是皇帝随时可以丢弃的附庸品。
抬起眼,意料之中见到萧纬转过头对陈永年一笑,那一抹笑是对着喜欢的人才会露出来的吧。眼里含着笑,嘴角含着笑,在面对陈永年时,整张脸都带着甜滋滋的笑容。眼睛里有股刺疼袭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陈永年不管做什么,都会让皇帝喜欢。而他到底要做什么,才会让皇帝注目呢。
“是,愿往。”他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神情清淡,仿佛说得是别人的事情,“只是,我愚笨的很,不知要如何去做。陈公子有何建议?”
眼前的陈永年仿佛是笑了记吧,墨绿的眼眸扫到他的脸上,竟然有夺目的光彩。过了片刻,陈永年递上一把镶嵌着各式珠宝的匕首:“皇后。”
尹秀靖没有立即去接,而是看向了皇帝。终于在陈永年进宫后,能和皇帝再一次对视了。皇帝的眼中是有对他的不忍心吗?尹秀靖心想,那就够了吧。
他接过陈永年递过的匕首,又重重给萧纬磕头,不说遵旨,却说了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