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靖屋里不知点了什么香,清清淡淡的,仿佛没什么气味,可不经意间又有幽香传来。案几上的烛火摇摇晃晃,应是没关窗,有凉风从窗外随心所欲地吹入。
萧纬斜靠在床头,一脚屈起随性踏在床上,另一只脚脚尖勾着,点点扔在地上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军情,似笑非笑:“皇后替朕看看,这军情是真是假?”
尹秀靖心一抽,既然萧纬能巴巴地到他这里来说什么军情,必定是和母亲有关,只是他又怎会知道真假。不免叹了口气,皇上自从服了文礼言带回的解药醒来,整个人变得全然不同。以往就算明知道皇上对他有防备戒心,但看着皇上依然都感到皇上周身的温暖。可现在瞧到皇上,只让他情不自禁地害怕。
“皇后在想什么?”
萧纬冷冰冰的语气催促着尹秀靖慌忙去捡军情,翻开草草看了两行,忍不住轻呼一声。慌慌张张抬眼去看皇帝,却见他挂着试探的笑容。低下头还不够时间稳定情绪,耳边皇帝的冷声再次响起:“皇后,你说,是真是假?”
“皇上难道没有派人去查!”
尹秀靖本能反应,先质问一声,才意识到必定冒犯了萧纬。可眼前军情中母亲有难,就算之前他们母子间没多少亲情,可毕竟是血脉相承。话问出口后,也懒得后悔。再次仔仔细细看了遍军情,好在上头只说母亲遇袭,但并没有更多的情报。
转念一想,难怪皇帝会问他真假。母亲带着兵去了情况不明的叙州,那里不过群乌合之众,竟然能够葬送陈永年,必是已让皇帝怀疑。如今再是身经百战的母亲出事,若是皇帝疑心是母亲的圈套计划,倒也无可厚非。甚至连尹秀靖自个儿,都略略怀疑是母亲一手策划。
撇开慌张的情绪,便要为自个儿辩白:“皇上,请恕我一时心急。我看这情报不论真假,都需派人去查。只是,我是后宫男人,实在是不懂外头的事情。”他双手奉上情报,“皇上问我,可真是问道于盲了。”
“哦?皇后可是自谦呢。”萧纬淡笑一声,倒也不接过军情,“朕可听说,皇后自从被当做小姐教导,文韬武略,让那些女儿身都要为之汗颜。”
尹秀靖笑了声,“那也是母亲一厢情愿的教导,”他抬起头,心里明白萧纬忘了许多东西,不得不提起已被赐死的雪青,“皇上还记得我身边那位叫雪青的小侍?那时候,我就像皇上表明心迹,让皇上调了雪青,割断了我同尹家的联系。”
“如此看来,皇后端得对朕忠心耿耿。”萧纬收敛笑容,雪青的事情她记得模模糊糊,只记得雪青最后是毒酒一杯。但具体原因又忘了干净,不过,她复耸耸肩,原因什么的有什么好在乎的。尹家的人,死了就死了吧。
她站起身,左右看看,一时也不想待下去:“同皇后谈心,不觉时间飞快。但解了朕心中疑团,真是让朕心甚悦。”终于想起尹秀靖还跪着,伸手将他拉起,“朕记得西寿王的王妃过世,尚未寻到合适人选。你看看,朕瞧着毓秀不错。”
“可是,西寿王都,都有好几房侧妃侍妾,只怕,只怕毓秀不肯。”
“哪个女人没有几房侍妾在身边的,何况还是皇家贵族。”萧纬皱了皱眉,这番话说出来,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快点把毓秀嫁人,免得他总是跑到她跟前说什么要嫁给陈永年的话。“那西寿王是朕的重臣,替朕守着边关。让她尚了皇子,亦不委屈了毓秀。”
“是,既然皇上吩咐,我自然听命。只是得稍缓,得着人慢慢去劝。不然,就算嫁了过去,却将西寿王府闹得翻天覆地,也会寒了西寿王的心。”
萧纬抬眼总算是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尹秀靖的神情,倒是将防备的心思放下了一些。“嗯”了声,丢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倒是不再多留。
等萧纬离开,尹秀靖才是真正送了口气。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坐下,揉揉跪着酸疼的膝盖,不免细细想了一圈。要是母亲遇刺只是她自导自愿的戏,只怕将来皇上还是会来寻他秋后算账。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只能靠着皇上性情大变时,尽量表现的忠心。说不准靠着腹中孩子,再靠着他谨小慎微,能够放他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