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自足生活
有一天,吴波波一回家,就非常兴奋地对我说:
“嗨,知道吗?我的小主人最近有方向了!”
我起初没听懂:
“方向,什么方向?”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彼此欣赏的人了!”
我这才明白,他的小主人可能要成家了!
“哦,你的主人喜欢上了谁?”
“一个以前买过她的画的室内设计师。”
“那两个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呀!”
“是呀,这样我也就稍稍为她放下心来!”
他的眼睛看向他的那些肉肉,仿佛他的所有心事都交给了它们。
只见他用很少有的充满激情的脚步跑到他的房间的窗台上,看见他的鹦鹉就兴奋地冲着它喊:
“结婚!”
他的纹纹抖了抖羽毛,看上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喉咙里却迸出了一声粗粗的声音:
“结婚!”
这个词被它一说,好像一下子增加了很多喜庆色彩似的。
“对对,结婚!”
“对对,结婚!”鹦鹉跟着再念。
“哈哈!太好了!”吴波波喜形于色地从房间冲出来,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激动过。
“哈哈,太好了!”纹纹在他的身后冲着他欢叫。
“韩上之,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多教几个最吉利的词语给它,到时候就让它点亮我的小主人的结婚仪式!你说,怎么样?”他征求我的意见,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激情点燃了。
“好呀,这个点子不错!”我当然不想泼他冷水。我也觉得这个点子很有创意,值得尝试。
纹纹可真是说话高手,到时让它出现在婚庆典礼上,一定会带动气氛的。我发现吴波波对她主人的婚礼非常期待,仿佛他是她的父母或者什么别的嫡亲长辈。
从此以后,他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房间与他的鹦鹉对话。他教它说“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相亲相爱”甚至“琴瑟和谐”等词语,他的声音洪亮而带着明朗的笑声,而鹦鹉的声音瓮声瓮气,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又仿佛情感充沛得就要溢出却要故作镇静。
他甚至酝酿着用从同学那儿借来的那架遥控**********拍下婚礼的全过程,为此还特地在周六抽了一个空到小区进门的那个小广场上试飞试拍,力图在上次航拍我们烧烤聚餐的基础上有所改进。
我觉得他对待他的小主人的婚礼,仿佛比对待自己的婚礼还在乎,在乎得让我情不自禁的想,他们的婚礼假如由于某种原因而未能如期举办,最伤心的应该是他了。当然,这种乌鸦嘴才说得出的话,我是绝不会对他说的。以他的认真程度,听到我这么说话,一向好脾气的他将我揍倒在地都有可能。
不过好像一切还是被他的诚心所打动了。据他说,他的小主人现在与对方感情平稳发展,婚礼几经商讨,大概定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而他自己的生活呢,仿佛从此尘埃落定般的,他除了上学的时候,余下的时光,都献给了土地、植物和他的心爱的小狗、鹦鹉。
他会花很多的时间与他的小狗在一起。他在喝水的时候,小狗在他的脚边绕着圈,喉咙里也咕噜咕噜的;他吃爆米花,他必定在狗盆里也放上几粒,然后只见他们两个边吃边相互望望,仿佛同时会心地说着“真香!”他偶尔唱歌,唱的仿佛是一首山西民歌,悠长的拖音中,他的小狗也拉长声音呜咽着,仿佛如泣似诉,与他的歌声配合得特别默契;他在看书,小狗蜷缩在他的脚下温顺得一动不动,好像也沉浸在某种氛围里。
这样的画面多次出现,让我不由得产生某种联想:仿佛他与他的小狗待在一起,就是在回味他与他小主人相处的朝朝夕夕。他知道这样的光阴再也不可能重现,所以以这种方式缅怀着过去的时光。
他与小狗相处时是非常舒服的,自然得就像吃饭睡觉。他不刻意教会小狗什么,尤其反对有的人认真训练小狗的各项技能,就像他反对给狗狗穿上衣服一样。
“你知道我最讨厌哪项娱乐嘛?那就是观看马戏团表演。这些动物按照人的意愿被人训练着,又再娱乐于人。可是,人在开心一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些可怜的动物它们高兴吗?它们博得人群掌声,很多时候仅仅就为了能够得到一顿饭的赏赐。”
他与小狗默契相处的同时,也绝没有冷落他的鹦鹉。虽然他也教纹纹说话,但是却并不像很多人那样鹦鹉说得好就给点食物吃。而是鹦鹉说得好,他发自内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它的鹦鹉多么聪明,看到自己给他带来快乐,说得更起劲,有时还学着他在喉咙里憋出“呵呵呵”的笑呢!我有时候听到他俩的笑声,几乎搞不清楚,是他在逗鹦鹉,还是鹦鹉在逗他。甚至有一次,我看到纹纹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好像也带着某种得意呢!
现在正是春天,他还热衷于挖野菜。他自己买了一本有各种野菜的照片的书,然后按图索骥,在春天的郊野一样一样去辨认。他用找回来的野菜做成各种菜式,不要说,味道还真不错:
荠菜与碎肉一起作为馄饨馅,包出来的馄饨味道十分鲜美;马兰头与干丝在水里焯一下凉拌,吃口非常清香;灰灰菜切碎后用蒜末爆炒,味道很独特;车前草用开水一泡,碧绿鲜嫩的色彩让人垂涎欲滴。他领着我去河边挑过水芹,这种野菜用盐捏一下再放油爆炒一下装盆,有种浓郁的清香味;他与我一起把那小河边的柳芽撸一把来炒鸡蛋,将槐树上缀着的槐花一朵朵摘下来,放入面粉中搅拌,油炸后吃起来芳香可口;榆钱和了白面一起蒸着吃,薄荷剁碎了撒在腌制的鲈鱼上一块进烤炉烤-----因为有他,我俩的晚餐桌上常常有意想不到的丰盛佳肴。
他还亲手种植蔬菜呢!
他自己到处捡来一些略粗些的枯树枝,一枝枝囤积起来,到了一定数量后,就用一把小斧子将它们劈成一片片,然后将它们用铅丝固定,里面放上泥土,就可以种菜了。这样的自制木盆他一共做了八个,一字儿排开放在我们这幢楼底楼前面的空地上,里面被他撒种种上了小葱、迷迭香、生菜、空心菜等,我们时不时可以采摘到几把生菜和空心菜做菜,而小葱和迷迭香还为这幢楼的其他几家住户提供了免费香料,连邻里都很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