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睡觉啊睡觉!”挣开墨浅吟的手,她又倒头趴在了被子上。“染染,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了。”墨浅吟好笑地俯下身子,“现在起来用膳,用了晚膳再睡,好不好?”
“吃了就睡我又不是猪。”挥挥手想将他赶走,“平试在即,你怎么这么闲?”吃力地睁开眼,瞪他一眼。他摇摇头,让墨奴拿了些糕点放在床头。
侧身坐在虎皮大椅上,面前搁着一碗黑漆漆的药。从小到大,他从未喝过比这更加苦涩的药,甚至那千朱花香,已是极苦,却仍及不上它的十分之一。但他…甘之如饴。
“墨浅吟。”她敲了敲门,做做样子,便推门而入,一时间两人陷入僵持。她几步上前,伸手将他拿在手中的碗打落在地,面上的怒色不浅:“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喝了,三年,用满三年你就该失去味觉了!”
“染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孩子。”墨浅吟也不生气,讨好地过去搂她的肩膀。“我不要孩子,不喜欢孩子!”他转过来她的脸,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淌下来。
“好好好,不要孩子。”他哄着她,将她脑袋抱在怀里。她反手将他搂得更紧,她曾经偷偷尝过那药,那种涩到骨子里去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她怎么舍得,让他再喝那样的药。
她知道他是心疼她,虽然几个重臣里与她都亲近,最不济也是熟识,可仍是有不怕死自认为为皇室尽忠的大臣向墨浅吟上谏纳妃。妃他是绝对不会纳的,但是她也见不得他为了她总是随意虐杀大臣。
“像大哥二哥那样,捡个现成的娃娃养着多好!生孩子很疼的!”她继续胡扯着,不过是想安慰他,他怎么会不懂,真真是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你再给孤说一遍。”墨浅吟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这刑部侍郎钟永果然如名字般“忠勇”呢,竟然敢在他面前指责他的妻不能生!
“臣下说…王后多年未有子嗣,王上该为皇家血脉着想,尽快纳妃!”“这话,钟大人还是去跟阎王爷说吧。”那钟永连磕几个响头,吓得魂飞魄散。
“王上,您又要杀人呢?”门口响起那个软糯的声音。墨鸾的大臣哪个不知,他们的王后得宠非常,他们是什么都听王上的,而王上却是什么都听她的。妖后误国啊!而现下能救他的竟然只有这个妖后?!
“染染。”墨浅吟抢着上前几步,将她手里的托盘拿走。“我煮了些银耳汤,夏天解暑正好。”
她是听了阿六急报说那磨人的钟永又来了。上谏纳妃的几个人里,就数他最积极。也难怪,家里有四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哪个嫁进宫里,都是极大的福气。可是,也不看看她路染尘是谁,抢她男人,哼,找死。
“钟大人也在啊。正好本宫多带了一碗。”大哥二哥又去别国出访了,本来这时候还多个一唱一和的,现下,她演着也没劲。
钟永端着那碗银耳汤几乎是泪流满面,王上手里的是冒着寒气,他手里的,是升着热气!“钟大人莫不是嫌弃本宫的手艺吧。”她面色一沉。“臣下不敢…”他挤着眼猛地送了一口进嘴里,烫的眼泪都出来了。
路染尘眉眼齐开,道:“王上,原来臣妾的手艺这样好,看把钟大人美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转头又对钟永道,“那钟大人可要喝光啊。”“是。”钟永未哭泪先流,欲哭已无泪。
“啊,钟大人这次来,莫不是又是操心本宫和王上的孩子。”她问得轻松,钟永却是觉得比王上放下杀话还要令人心悸。
“臣下…”“钟大人觉得本宫不能生?”声音骤然变冷,钟永一时呆在那里。“还是钟大人的女儿很能生?”她微微一笑,道:“那蓝雀将军奎方至今未有子嗣,不如…”“王后,不可啊。”
“钟大人一门四女吧。”“王后,不…臣的女儿不能嫁过去。”他的大女儿,二女儿还是在王上大婚那日见了王上的真颜,从此茶饭不思,一门心思想着嫁进宫里。王后也不争气,三年都未有子嗣,本是很好的机会,却真是低估了王后的能力。
“为何不能?”她睁大眼,样子天真。“因为…臣下的女儿丑陋无盐,实在不适合和亲。”“丑陋无盐?竟还想着进宫?王上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蓝雀将军!”她声音尖锐,吓得钟大人又是一颤。
“王后,臣下的女儿未曾有过这样的妄念,您千万要相信臣下,不要听信谣言啊!”“钟大人想要证明忠心?那便把女儿嫁去蓝雀。”“王后…不可啊!”她扭头不看他。钟永无法,只得求助王上。墨浅吟哪里理他。
“钟永,本宫不是在与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声罢了。你有几个女儿,便给本宫嫁过去几个女儿。”她扔下一句话,踩着大步离开。“染染,染染…”可她根本不理他。墨浅吟狠狠地瞪了心如死灰的钟永一眼。
她突然觉得腹疼,二哥不在,只得找来最老资格的御医,老御医脉一号,胡子一抖,扑通跪倒在地。她被这一跪吓到:“快快起来。”她上前去扶他。老御医却死死地不肯起来。
“本宫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吓成这样?!”她也急了。“王后….是有了身孕。”她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王后,臣下给你开落胎药,您不要急。”“开什么落胎药!”她怒道。
“王后,臣下知道您急,可…王上不能生育,除了王上自己,这事极少人知道。可老臣清楚。您有了身孕这事,要是让王上知道了,按律当诛九族啊!”
墨浅吟不到一刻便追了过来,见老御医神情惶恐地跪在地上,而她的面色也不是很好,心中突地揪起来,拖起地上的御医道:“王后怎么了?”“王后…”
“你先下去吧。”见他太过可怜,年纪都一把了,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他赶忙谢恩告退,心里琢磨着王上会不会杀他灭口,想着想着,更是悲从中来,这年头,御医难当啊!
“染染…怎么了?”“肚子疼。”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眼泪便沁在了他的衣上。“染染,很疼吗?怎么哭了…”他急了。她是太过高兴,喜极而泣。
“墨浅吟…”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真真让他慌了阵脚:“不哭了,有什么病,我马上让秦回来!”“好,快让大哥二哥回来,我有事情要交代。”这话,加着我抽抽搭搭的口气,颇有些遗言的味道,墨浅吟更是被吓了一大跳,让人快马加鞭地将晚楚与落秦叫回来。
“染染,到底是什么病,你不要吓我。”路染尘觉得墨浅吟附在她背上的手都开始颤抖。“墨浅吟,我是高兴的…没有病。”“高兴…?”墨浅吟眸子里尽是疑惑。“墨浅吟,我们有孩子了,我有身孕了。”
有整整一分钟,墨浅吟呆滞在那里。“染染…”声音微颤,“你…说什么?”“孩子!”她白他一眼,这呆样。“真的?”他这时的样子,与天底下任何一个初为人父的男子一样,激动得难以自制。
“假的…”她嫌弃地看他一眼,这模样也忒的丢人了。他兴奋地俯身抱她,结果脑袋碰脑袋摔成一团。“你杀人灭口啊!”她揉着脑袋。而他,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别笑了!”她扑到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我高兴。”他仍是笑着,伸手抱紧她,低声轻语:“我要做爹了。”“啊,对了,刚刚那卢御医以为,你带绿帽子了。”“何为绿帽子?”他谦虚下问。“就是娘子偷人了呗。”墨浅吟这才恍然,卢御医知道他不能生育的事。
“不然杀了吧。”他皱眉。“杀什么杀。”她皱鼻子瞪眼,“放人家归田还乡,要给孩子积福。”“好。”想到孩子,他又笑起来,有些情不自禁,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主上,您急招属下有何事?”落秦连日来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来,直接进宫,正巧赶上路染尘咯血。墨浅吟正急得怒火中烧呢。一把抓过落秦道:“这孕事怎会咯血?!”
落秦一探脉,果然是喜脉,立即眉开眼笑,自己要做舅舅了。“主上,您身上的千朱虽解,可身上仍是带着毒的,对染染,到底不好。”
“那…”墨浅吟一惊。“主上不用担心,属下已研制了些药,服下便可。”“我不吃,吃药对孩子不好。”她皱眉。“二哥保证,对我的小外甥没事!”
“何事这样高兴?”落秦前脚踏出宫门,便遇见了匆匆从白鹭赶回来的晚楚。“楚,我们要做舅舅了,小尘有身孕了!”晚楚先是一顿,继而弯起眉眼,回头出宫。“怎么不进去看看?”晚楚道:“既然知道了,便不进去了,还是回家备礼吧,我可是大舅舅。”
“主子,您这次一下给我赐了四个女子,莫不是又是墨鸾送来的吧?”蓝箫哈哈一笑,抿了一口桌上那杯冰镇的奶茶,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竟是还未腻味,也算是长情了。
“怎么,不喜欢?”“又不是真送我。我府上都赶上刑堂了。”奎方永远也忘不了两年前的一日,樊不过在主子耳边轻言几句,不知何时开始竟会叹气的主子那日是真的高兴,总是看向墨鸾的方向。从此,墨鸾往这里送女人,主子都老好人的收下,再赐于他。主子的原话是:留着,让她们生不如死。
蓝箫嘴咧得更大,道:“愿的一人心,奎,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