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威在二人离去的一瞬间,本想飞身拦住他们,却被身旁突然生出的一股力量阻碍了出手的速度。
看向那股力量的源处,迪威有些嘲讽一笑,彷佛是在说:迪煜?你还真是心大!
迪煜混不在意,也回了个微笑,优美的薄唇微微一动,别人都听不见,可迪威听的清晰。
他说,“比起他,本王更不屑你的心思!”
迪威盯着对方的眼神,犹如淬了毒的利剑。心中暗暗发誓:迪煜,你给本王等着!待本王噬血功成,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来人!给朕把他们请回来!”正座之上的赫兰皇,森冷地声音,已表明此刻的他已经怒火冲天。谁都知道赫兰皇被如此当众驳了脸面,这番话说是“请”,也不过是考虑二人皆不是赫兰之人,又身份贵重。若不然,怕是当场杀了他们,也不为过。
赫兰皇话落,敏妃也在一旁坐不住了,厉声催促她周围的随从侍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他们都低估了这位承德太子的性情,如此胆大目中无人,毫无礼法!敏妃今日来的目的就是留住云希,方才专门去找她,特意做给众人看,如此一来,只要她等下说与云希投缘,留她在宫中也不会突兀。进了这皇宫,焉能如此轻易就离开?到时候在这宫中出了什么事,只要身为大长公主的她演一场戏,众人既不会怀疑她别有居心,也不会同情云希那丫头!那死丫头还不是任由皇兄跟威儿处置?
可是现在,怕是难办了!
侍卫连忙领命,就要往乾一二人离开的方向追。
“慢着!”
就这一声,威严有些沧桑的女声,让侍卫生生顿住了脚步。敢拦下皇帝命令的,就只有当今太后了。
太后站了起来,看着赫兰皇道,“皇帝,今日是哀家的家宴,哀家可不想他回来刺激哀家的心脏!不过,哀家看这承德太子虽然行事嚣张随性,可也是个懂分寸的,否则方才也不会用混天绫带走那云希郡主。左不过还都是些孩子罢了!况且又非我族类,由着去吧!”
“母后说的极是。陛下,方才臣妾瞧着陛下有意为王爷们选妃,赫兰名门望族众多,臣妾瞧着随便挑一个都比外族人强。太子一事总是让人心有余悸,还是谨慎些好!”皇后赵氏,出自御史家中。御史无实权,利于掌控。赫兰皇更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其有后,只不过是个听话的花瓶。
而赵氏的确很听话,十多年来都安分守己,深居简出。今日是第一次如此大胆,敢接话。
赫兰皇冰冷的眼神看着身边的皇后赵氏,赵氏虽然极力微笑,温婉端庄,可那微微颤动的手指,内心心跳如擂鼓。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忤逆他。
好!好的很!
“皇后说的好!很好!”赫兰皇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侍卫又站回了原位。
赫兰皇喜怒无常,这一刻,场面有些尴尬。
山涧清泉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道,“皇祖母,既然您是为了我,那我便为皇祖母献一曲吧!”
“好!好!好!”太后自然是欣喜的。
高台之上,八个人拖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四面屏风,搁置在了中央。屏风内隐隐露出两个人影,一名男子,观其影子,大约是手持长剑。另一名女子墨发高束,穿着长袖舞裙。
迪煜身形一动,便飞身伫立在那屏风之上。手执玉萧,整个人出尘脱俗,璀璨夺目,让一众小姐们迷花了眼。
悠扬的箫声起,屏风内的两个人影也随着箫声开始舞动。一刚一柔,动静得宜,影子所过之处纯白的屏风之上慢慢就有了痕迹。皇家的乐师们也是个中好手,听着旋律倒也开始尝试附和这位煜王殿下,使原本悠扬的箫声更加摄人心魄。歌声此时也渐渐传了出来,一男一女相辅相成:
突兀穹窿山丸丸,多松柏。
造化钟灵秀真人,爰此宅。
天风吹雨纶长安,驻云舄。
偶然怀故山独鹤,去无迹。
地偏宜古服世远,忘朝夕。
空坛松子落小洞,野花积。
苍崖采紫芝丹灶,煮白石。
檐前一片云卷舒,何自适。
他日再相见我鬓,应垂白。
愿此受丹经冥心,炼金液。
一曲落,四面屏风上都出现了图画。画风清淡出尘,每一面都在迎合这曲词之意。众人从未欣赏过这等表演形式,一时都看痴了去。
太后自然是极其高兴,可也心里也有些担忧。这个孙儿她盼了这么多年,如今回来了,可也知晓他的心思。可缘分不能强求,煜儿这孩子,这首词曲,该是哪位高人赠予他的。只是,他心中有希望,而内心深处一定还压着当年的伤痛,这般的境界,怕是难达成。
如今,不过是为了帮云希那丫头,以免众人仍旧记着方才之事,才会有此策。
有了煜王的开头,众人才想起,今日让自己千金进宫的目的。小姐们虽然不如煜王的别出心裁,也难达此等境界,可女儿家有女儿家的出彩,宴会倒也热闹。
可这热闹的表象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涌动。又有谁知道,经此一宴之后,事情便接踵而来?
…
此时,仍旧是赫兰的皇宫某处。众人定想不到,承德太子带着云希郡主既然没有出了皇宫,而是坐在了皇宫最高的一座大殿的屋檐之上。皇宫之中守卫情况,二人早已摸清,这一处,寻常人可是上不来。
“这曲儿,这词儿不错。”云希笑着赞道。
“又不是那家伙自己作的!”乾一满脸不屑,不服。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迪煜好歹是在帮我!”云希看着傲娇的某人,气不打一出来,“你这当众就将我带走,明日之后,还不知这天下人要怎么传呢!”
“这会儿不带你走,一会儿可就走不了了。还有那些烦人的苍蝇,你能忍本宫不能忍!况且,谁看见本宫亲自带着你出宫了?本宫会让你光明正大出了这赫兰皇宫,谁也不敢诟病!”乾一想到大殿之上,那些人真敢厚颜无耻点起鸳鸯谱,就怒火中烧。
云希看着他的样子,想着就算没有乾一的安排,她也不会在意天下人如何说,也自有办法扳回来。
“要等的人来了吗?”大晚上在屋檐上吹风,可不是他的作风。
“来了。”回答她的不是乾一,而是飘荡在空气中的一道柔软女声。若不是这里四下无人,极为静谧,云希耳力又好,怕是这声音会很快消散在微风中。
云希侧身转头看着慢慢靠近的身影,就像是轻灵的鸟儿,转瞬便来到了近前。
黑色劲装,黑色斗篷,连脸上都戴着黑色的面纱。
“念轻公主?”这名字倒是起的好,这轻功轻功,的确轻盈无比。
念轻坐在云希身边,朝她微微一笑,彷佛夜空中绽放的美丽烟花。“云希郡主好眼力。”
云希挑了挑眉,略一思索道,“那天皇家寺庙……”
“我只是想看看皇祖母还有枫哥哥所说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念轻的声音很柔,很淡。
婆婆?迪枫?连婆婆也会把她的事告诉这位念轻公主?
还有迪枫……
“你是不是想问我迪枫的下落?”
念轻摇摇头,“枫哥哥如今的生命,已达尽头。如今我不担心他的下落了,枫哥哥也是苦命之人。我只希望……若是时机成熟,你就他一命,如何?”
明亮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希望。这位念轻公主跟迪枫……
“我会报答你的!”念轻又加了一句,声音虽然轻,却很坚定。
云希并不会因为这一句报答,便会轻易答应,因为她不知晓为什么念轻会认为她能救迪枫。只是看着这样坚定的眼神,云希默了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好!”
“谢谢!皇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人。”念轻望着云希的眼神星光熠熠,起身道,“我的时间不多,你跟我来。”
云希没动,转头看着乾一,“你呢?”
“他们又奈何不了我,况且,我觉得,我需要在这给你断后。”
云希叹了口气,“出了这宫门,怕是不得安生了。”
“早晚有这么一天。我只是不明白,你那父王究竟求的是什么?”
云希耸耸肩,“日后自会知晓。说起来,我以往想着总是有些情义的,后来想想……”他还是一样,只帮外人不会帮自己。因为他一直只会考虑利益这二字。
这话云希未说出口,只是觉得,今世的轨迹,皆不一样,可是人性一样,很难改变。
…
之后,当云希与念轻公主坐着马车一起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侍卫不知该作何反应。可不管是什么反应,这一路都有百姓看着,云希与承德太子在殿前那一幕,无论如何也传不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