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承认了也不会改变林峰山飞来横祸的事实。
他深知,孙大当家的性格并适合人间斗争,若是一般人,倒也不知畏惧,可若是碰上了大奸大恶之人,只怕是不得善终。
他便是那个大奸大恶之人吧!
人间有爱有恨,人生有悲有喜,有得有失。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命,命叫你有,你便有,命叫你无,便是半分你也不得拥有。
只是说到底,他不相信命运会夺走他的儿女,让他成了孤家寡人,死了也无人送终。
“这些事情,小弟本无意去做,只是奸人逼迫,不得不从。”马大当家的道,“小弟那一双儿女孙大当家的也是见过的,可爱至极,只是小弟自爱妻死后,便不再近女色,有了龙阳之好,小弟也因此甚是愧疚于没给孩子们找个母亲。此次为保住孩子,也只得对不起兄弟们了。”
“畜生……畜生……”孙大当家的骂道。许是太过激动用力,脸上青筋凸起,伤口处的白色绑带又透出新鲜的血迹,如绽开一朵朵绚丽的红花。
“孙大当家的说的对,我是畜生,不,若是骂我能让大当家的一时解气,便道小弟禽兽不如吧!”马大当家的说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因着他存有了保存兄弟性命的心思,所以本就能在一月之内完成的杀兄夺权之事,硬生生地被他拖到了三个月。可现在他知道,那帮人的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他也不得再拖延了。
“畜生,定然是本当家的上辈子做了冤孽,这辈子瞎了眼,当初见了你没一刀捅死你,留了你这祸害在世上。”
马大当家的心里本就愧疚,便不说话,任由他骂去。
“畜生,你的良心早被狗啃了。做出这般忘恩负义之事,竟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你若敢杀我兄弟,本当家的必不会放过你。大丈夫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日后我必剥你的皮,喝你的血,抽你的筋,挖你的骨,叫你生不如死。”许是憋得久了,又事关兄弟们的性命,孙大当家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狰狞,而这时却又倏地悲鸣起来,陷入了自己无穷无尽的遐想之中。
“可若是兄弟们死了,便是折磨了你又有什么用,他们终究不会回来了。”
“我林峰山上清清白白,却不想我引狼入室,毁了这几十年的清誉。我是罪人啊,死后也无颜面去见先行一步的兄弟们。”
“师父,弟子无能,对不住你啊!”
话落,孙大当家的两眼动了动,顿时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若是有老爷子,林峰山必不会遭此横祸。小弟虽未见过老爷子,却只从这密道的机关布置的巧妙,便可看出老爷子绝非等闲之辈,只可惜了我等平庸,没有老爷子惊世之才。”马大当家的开口叹道。
“师父他老人家自是不同于平常人,还用你说。”孙大当家的咬牙道:“这林峰山上的横祸还不是因为你这畜生,说什么因为儿女万不得已,我看那话也不过是你这禽兽披上的衣冠。”
他的师父是雾山老人,远离凡尘闹市的隐世高人,他由师父养大,从小到大便崇敬师父,对他的从未怀疑过。如那一年,师父要他照顾一个叫宋青的男子,他便对宋青倾囊相助,除去对那男子真心的喜欢,剩下的便是对师父的承诺。他甘愿多年守护在林峰山上,做着一个百姓避而远之的土匪当家,只因为师父曾说这里有他的一个梦,他不愿叫人毁了去。
他对马大当家的恨之入骨,除去马大当家的背信弃义,枉顾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性命,背叛了他对他付出的心血,便是因为他这个帮凶,自己要对师父失了诺言。
不止是因为师父说大丈夫一诺千金,重情重义,也是因着那人是他的师父,是他最崇敬的人。
“孙大当家的不肯原谅小弟,这也没干系,只要你说出下山密道……”马大当家的说道,却不防被他唾了一口。
孙大当家的手脚被固定在椅子上,任由双手无法抹去的唾沫残留在嘴角,立刻骂道:“你这狼子野心的东西,刚才做出的可怜模样果真是为了这密道,你就死了这条心,本当家的是不会如你一样,去出卖着众兄弟的信任。”
“如此,你到底是不肯了,那便莫怪小弟心狠。”他便不是为了密道,就因为儿女的性命,也必须这么做。
他抽出腰间匕首,迅速斩下孙大当家的小指。
人手都有十指,然而此时孙大当家的被斩下一指后,竟一指不剩,旧伤已经愈合,新伤的接口处却是染着血液的森森的白骨。
孙大当家的强忍住剧痛,泯唇吞下了本应该发出的沉吟声,面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掉落在手上的伤口上,又惹来了一阵一阵剧痛。
“十指连心,让孙大当家的您承受这等痛楚,小弟对不住了。”马大当家的按下心中不忍,道:“记得几个月前,小弟刚逼问时,您也这么说,那时候我想您不过是血肉之躯,又怎忍得了这般痛楚,不说出来也只是因为没有受酷刑。可如今小弟明白了,您能忍得了肉体上的折磨,可心里上的呢?”
孙大当家的不明所以的向他望去,看着他深深的过滤着痛楚的眼眸,不自觉得打了个寒颤。
“小弟没隔一段时间逼问您,共问了您五次,每次都因着您咬牙不说,被小弟斩下一根手指,现今您已经失了一只手的五指,这只手也算是废了。一只手不要或许不打紧,可若是四肢都不健全,不知对于您这般的血性男儿,可能忍受这等侮辱?”
“你这狗娘养的……”孙大当家的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说到底,他的命在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手上。
“小弟再给您一次机会,您说是不说?”马大当家的道。
“本当家的已经说过不会应你,?你这畜生便死了这条心吧!别妄想从我这里探出消息。”
听着孙大当家的坚定的话语,马大当家的不再迟疑,那把沾着鲜红的匕首从空中挥过。
断指落地,少了男子痛苦的尖叫声,多了男子身体上为义气所留下的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