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君莫弃
走在阡陌的小道上不仅孤寂,还心惊胆战的,就怕有个人冲出来和我火拼。闻枫的马车毫不停顿的从我身边走过,那时心中多么希望他能停下来说:“别闹了,上来一起走吧。”
心总是不受控制,说实话我很在意他用那种生分的口气与我说话,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情呢?我不知道。心里乱糟糟的,走了几步竟便没了心思,可是又想起那个和玉珩一模一样的人,咬着牙继续上路。
一入深秋,早晨甚为的凉意刺骨,路边的树木均被昨夜的霜打得蔫蔫的,而我只着单薄的单衣,我只能抱着胳膊一路小跑着。
走到城门口,看着渐渐繁忙起来的京都,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我即位这五年,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但是却从未发生过战争,九州大地四国和平共处。风扈国的江山占了九州大地一半的土地,多年来一直很友好,特别是邻国朝轩国,朝轩之国地处南方,他们的国君一名很注重外交的人,每年会派特使送来珍贵的玉石和罕见的药材以示友好。
其实以前他们国家并未这般与我国友好,自从我被自称为朝轩国的特使的人所刺伤,他们很是歉意。那人其实是朝轩国的一个叛徒,将真正的特使杀害,易容成特使的摸样打算偷梁换柱,与我大哥合谋杀害于我。于是朝轩国当时的老皇帝派他的太子殿下与母帝以示友好,当时我还在沉睡不醒,这事还是桑吉告诉我的。
两年后,朝轩国老皇帝虽然西去了,他的二子继承了他的帝位,也从未与风扈断了友好的关系。要说这二子并不是当时以示友好地太子殿下,我记得当时那位太子很小,大概与我同岁,他的父皇为了让他早点参政便此大任交给他。只是后来为什么所谓的太子殿下没有登基为帝,这些我便无从知晓了。
朝堂之上肖啸安那老贼总是冠冕堂皇的说:“如今四国只有凤扈国的土地最为广阔,如若陛下不居安思危定会落个昏君的下场。”
昏君?这下齐了。他这般说,我就那般听,从未将他收入耳中,我以为他明白我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不久边境传来消息,边境一个看做是孕妇的女人闯入,肖啸安的远房亲戚当下就将孕妇杀死了。
我听闻后实在是坐不住了,从龙椅上冲下去狠狠地抓住他的衣襟,怒睁着双眼,嘶声怒骂着他。围上来一群人将我和肖啸安拉开,我失去了理智,对着肖啸安嘶叫道:“我要杀了你,不管那女子是哪个国家的人,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你的人是怎么下手的啊!”
越前将我抱得严实,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陛下,你要记住自己是一国之君。”
我被这句话怔住了,对啊,我是整个风扈的国君啊,可是自己的臣子这般放肆,我却不能将他绳之与法。我无数次痛恨自己这般不堪,这个国君还有什么意思啊?如此想来我更加的愤怒和悲恸,挣扎的越发的大力,眼看越前已经无法再阻止我激动的情绪,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后越前跪在我的塌前低垂着脑袋请罪,我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道:“是朕不够理智,若不是你,说不定会发生定会让朕追悔莫及的事情。你说过,成大事者必须有一颗冷静的头脑,而不是一味的撒泼骂人,朕不怪罪于你便是了。”我顿了顿,很真诚的说,“谢谢你越前,朕不知这些年如若没有你,朕会是何模样。”彼时的我很煽情。
越前只是敛着眉表,情很是严肃:“臣不敢。”
朝轩国发来质问信件,那孕妇却为朝轩国之人,但是风扈国的人不问缘由就将她肚子挑破,实在丧心病狂。他们希望我国给一个很好的解释,不然此时誓不罢休。
那时我每日烦恼的无法入睡,偶尔小小的眯一下,醒来会被一座山的问题逼得愁容满面。眼看着肖啸安越来越得意的样子,我恨不得不顾一切和他同归于尽。
那天肖啸安带着他的党羽跪在大殿良久不起,目的就是让我向朝轩国下战书,我被气得一口气换不过来,身子一歪便又晕倒在龙椅上。
醒来看见桑吉姑姑,她那已经略显苍老的面容显得更加憔悴。她看见我醒来,顾不得君臣之礼,将我抱在怀中放声大哭。她说:“老天爷,你为何这般折磨这个孩子,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
而我只能抱紧桑吉默默地流着泪。
醒后我没有去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天我又上了瑶望台,整个皇宫只有这里能让我什么都不想,静静的坐在台子上。视线之内是被琉璃黑瓦漆红的宫墙装饰着的皇宫,整座皇宫一片奢华,而只有我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的腐败和肮脏,也只有温暖的夕阳才是真真的让我的心变得一片纯净安然。
最远处是另一个世界,那里不仅有繁华的街道和琳琅的商品,更有饿死在路边的穷人。我坐在台子上垂头看着由四丈之高的地面,真想就这么跳下去,说不定一切都能解脱了。
想起以前的事鼻子总是泛着酸酸的气息,要说后来我几乎要屈服于他们的淫威。
不多久越前在宫外遇见了从朝轩国秘密到来的安惠亲王,越前将他引进皇宫与我秘密会面。我们密谈很久,这件事才作罢。而我献上了我的诚意,每年会将处在边疆的南襄郡一年的两成收成献给朝轩国。虽然这是一个很大的让步,但我们都不想中了某些人故意设下的圈套,这战争必定给两国的百姓带来不可估量的伤害的伤害,不能摒弃一切能和平解决的可能。
也就只有那次我第一次让肖啸安吃了鳖,显然他发现我已经有了治理国家的能力,虽不如从前那般咄咄逼人,但是我更甚的害怕他。他以前是明目张胆的嚣张,而现在是背地里耍阴招。自翰林学士百里南被所谓的‘匪徒’所杀害,后来的正三品的大将军顾安,从二品的工部尚书陈舜言,从三品的御史中丞的李释都无故的死的死疯的疯。
派去彻查此案的大理寺卿也被歹人下手,从此瘫痪不起。而工部尚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肖啸安的人,再者御史中丞被害,这事儿也就真的这么搁置下了。
想起这些我的步调子都显得沉重起来,身边经过好些商贩,想是在武林大会人群密集时多赚点钱。武林大会在巳时隅中(09点-11点)开始,开始的比试想是没什么看头,我估摸着怀中的钱正好喝杯茶,于是抬脚便进了一家刚开门的茶馆。
本以为可以安静的喝口茶,可是茶馆不多时就聚了好些人,瞬时安静的茶馆就显得热闹起来。我这想好好喝口茶的心思就给破坏了,都说是品茗之处必须凝神静心,如果不安静下来,那便品不出其中的好。我摸出怀中唯一的一颗碎银子扔在了桌上,掸了掸皱起的衣袍抬脚离开。
方一出茶馆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我眼前走过,我愣是没回过神儿,等知觉后四处找不到那个黑衣人。很是焦急,顺着自己的直觉便一路顺着一条小巷追去。由于激烈的奔跑,后背的伤又被扯得生疼,狠狠地吸了口冷气忍着痛,继续顺着直觉搜寻。
事实告诉我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东西,果然到了一处死胡同口就看见那一身玄色衣袍的人。
他背对着我,一手拿着泛着寒光的宝剑,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头上的斗笠面纱仍是暗色的黑。我堵在胡同口,喘着气道:“你……你别走。”
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我小心翼翼的走近他,他的身体泛着慑人的寒气,每走进一步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此时我们只有三尺之遥,虽然很近可却觉得很遥远。我伸出手想碰他,想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我的手不安的颤抖着。
忽然他转过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我被他大力摁在胡同一边的石墙上,后背的伤口一下刺痛了我的感官,我低低的哀叫了一声。脖子上有冰凉触感,让我生生打消了求救的心思。
他手中的剑只出了一半的鞘,锋利的刀锋抵在我的脖子上,隐约间传来一丝疼痛。我仰头看到透过面纱下他模糊的面孔,即使是模糊的还是和玉珩那般相似,他的那双眼睛狠绝地看着我。
心的某处一抽一抽的痛,我展开了一个自认为很美好的笑容,柔声的对他道:“玉珩……”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冷声喝道:“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双眼干涩,视线雾气蒙蒙的,我看着他仍是笑着:“你不会的。”
他不语,反倒是将手中的剑更大力的抵在我的脖子上,很快我察觉到某种液体从我的脖子滑到胸口。
刺痛让我闭上眼睛,他是忘了我吗?
我早就知道他口中的‘阿语’不是我,可是五年来我是一刻也未忘记过他,我是不是自作自受呢?什么是绝望,我想此刻的心情已经很好的代表了这两个字。如果他真的要杀我,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怪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太没用,他的气息很重,带着怒火。
最终他却撤掉手中抵在我脖子上的剑,他似在隐忍什么,紧握的双拳微微的颤抖着。我放松的舒了口气,伸手捂着丝丝痛意的脖子道:“看,你还是舍不得杀我的,不是吗?”
他突地喝道:“别让我在看见你,不然我定会杀了你,绝不留情!”语毕他提起剑离开,只留下一阵清冷的秋风,那风卷进我的袖口,钻进我的衣领。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顺着墙滑坐在地下,泪水涌出了眼眶。
这五年我以为他死了,我的心也随他的离去而空了,可是此时他却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就好比你等了这么多年的一个人呢,他其实是不存在的一样可笑讽刺。
我捂着脸流着泪,那熟悉的感觉曾经不仅是我的痛,更是我的牵挂,可是此时却是致命的心伤。他的眼睛不再是蕴含着悲伤,而是装满仇恨;他的言语不再是温柔的,而是冰冷无情;他的举止不再是从容优雅,而是行踪不明,神神秘秘。
胡同口经过的人带来的声响很快就消失了,我想是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这边失落绝望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