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婚期
阿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去了。
昨日回来至今，她满脑子都是与阿若肌肤相亲的画面……虽说，阿若还穿着衣裳，可她却几乎快要一丝不挂了……
她又是懊恼又是羞涩。他们怎么说也是姐弟，那样子实在不好…...只是帮他而已。她极力这样想着，可一闭上眼，仿佛就能感受到阿若身上带着的轻浅药气。
她晃着脑子不愿再去回想，可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避无可避，她唯有用双手捂住涨红的脸故作镇定的喃喃自语道：“你害不害臊！混想些什么？阿若还在生病呢！你这做姐姐的不去照料，倒在这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阿嫣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吐吐舌尖，自我唾弃了一番。
她看了看窗外，估摸着快到响午，便换了衣裳准备去看看阿若。
正如那时含萃夫人所交代的，她是生面孔，不敢随处乱走。从百味的住处到阿若的房间大约要拐过两条道，她死死的记下了路程，一路低着头走着。
走至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昨日她去看阿若，尚且有百味引着，门口的守卫才放她进去。如今百味不在，她要怎么进去？
这样想着，她有些气馁，难道真的见不到阿若吗？
她皱着眉使劲儿想办法，可无奈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自己又没有武功，要进阿若的房间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根本是不可能的。她犹自苦恼万分，不期然地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看见有人在另一条道上正往阿若的房间走去。计上心来，她不由窃喜。
阿嫣绕道来到了那条道的交叉口候着，等到那位端着药膳的婢女走到近前，方才叫住。“王爷吩咐，我去送便可。”她故意表现的沉稳刻板一些。
那婢女抬头，见那女子是昨日的那位，当下不疑有他，将药膳稳妥的交到她手中。
阿嫣顿了顿，没想到她竟如此轻易便交予她了，亏她还紧张的手心冒汗，心中一直编排着她若问起自己该用什么借口作答。
她微微一笑，道：“你且去忙你的。”
那婢女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阿嫣拍拍胸口，顿时觉得自己变得聪明起来，不由有些自傲。
到了王爷的房门外，守卫将她拦下，挨个掀开盖子看了看，之后彼此使了眼色，才开门让她进去。
她僵着脊背端着盘子步入屋内，等身后的门缓缓关起，她才暗自吐了口气。
她走进里屋，正巧君司若听见响动偏头看来。阿嫣不待他问，便解释般的说明了自己的来由，“阿若，我是为你送药膳来的。”说道最后，她越说越弱，有些底气不足。
君司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待她解释完毕，敷衍般地“嗯”了一声，便又埋头看书。
“阿若…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先别看书了好不好?看书太伤神了。”阿嫣放下药膳，忍不住说道。
君司若又是“嗯”了下。
阿嫣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没有气力与自己说话，还是不愿与自己说话？
空气还是沉闷枯涩，阿嫣暗自为自己打气，心想，此次无论如何也要多与阿若说话，让他开心一些。
她动手搬出专在床上用膳时用的小矮桌，小心翼翼的放好。
“阿若，来，稍稍移一下腿，桌角会硌到你的。”
君司若听话照做，还稍稍有些不习惯地转了个身。
阿嫣回头，又看见阿若背对着她，心中忍不住酸味上涌，连带着鼻子也酸酸的，她痒痒的吸吸鼻子，努力抛开自己的情绪，语气轻松的呵斥道：“阿若！你这样逆着光怎么看书啊？我们吃饭好不好？”
等她将药膳一一摆在矮桌上，君司若仍没有一点要转身的迹象。她泄气般的瘪瘪嘴，伸手轻轻扯扯他的墨发，低头冲着他的耳朵，声音无比郁闷地道：“阿若，起来吃饭好不好？”
君司若双眼呆直，自阿嫣进屋，他便一直只盯着书页上那个“氓”字发呆，他想要继续往下看的，可往下看却发现一片模糊，什么字都看不清了。耳边却是极敏锐的捕捉着近旁那人的一举一动。
她又粗心的差点没端稳盘子，还好离着桌子不高，盘子倾泻微微碰到桌子，她似乎吸了口冷气，之后小心翼翼的将盘子再次端起。她好像有些急躁，将声音弄的令他根本无法忽视，连脚步声都十分莽撞……
他将自己背对着她不去看她，却能更清晰的听见她的响动，心中不断臆测着她的所作所为。这样想着，便觉得心中暖暖的，连嘴角也克制不住微微上扬。
君司若又是一“嗯”。而后依依不舍地暂且放下书本，有些艰难地想要坐起，却是病中虚弱，委实用不上什么力。阿嫣见了忙过去扶着，又将枕头垫在他背后。
“阿若啊，为何这药膳连块肉都没有？”阿嫣拿着筷子使劲拨弄了几番，仍是没找着一块肉。她有些生气，疑惑的看向阿若。
君司若面无表情，道：“药膳中岂会有肉？”
“如何没有？你生着病，要吃肉才会有力气！”她说着说着，心中暗暗下决心等下次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弄些野兔肉或是炖鸭汤给阿若好好补补。
她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肉啊，她也好久没吃了……虽说自从来了王府，百味哥对她极好，天天都有两三盘荤菜，也可能是她受苦的时间有些长，那时天天饿的只有幻想。欠了太多没吃，故而如今…仍旧好想好想吃。
红烧野兔肉。香汁炖鸭汤。
君司若望着阿嫣眼神放空、一脸诡笑的样子，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不动声色的观看着她层次感丰富的面部表情，想着她到底何时才能回过神来。
……
等阿嫣将各种肉种以各种烹饪方式都问候了遍，悠悠然回归现实，心中仍是保持着对美好的无限向往和憧憬。她满足的叹了口气，意外的发现君司若正满面笑容的望着她。
阿嫣不由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先不好意思起来。
她忙低下头，小小的舀起一勺清粥，掩饰般自言自语地说道：“啊，不知这粥会不会苦，我先试吃。”她一面说着一面偷眯着眼观察阿若的神色，但见君司若早已收起笑容，继续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她嘿嘿一笑，想也没想便将那勺清粥放进了嘴里，当即苦的她眉头紧蹙。
果然是药粥，她就只闻着药味，仿佛嘴里也吃着药材。
君司若见她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嘴巴微微有些松动，他顿了顿，极力保持镇定。
“这粥好难吃…阿若要吃吗？”
君司若点点头。
阿嫣有些不忍心，她稍稍舀少了一点，缓缓送进他口中。
君司若面无表情地吃下。
“阿若…你不觉得苦吗？”阿嫣疑惑地问道。
君司若摇摇头，“吃多便好了。”
阿嫣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吃进去了便是饱了，若不吃的话会饿的慌…还是吃的好。
她又舀了一口，低头轻轻吹了吹，递进他的嘴里。
“阿若，真的不苦吗？”
“嗯。”
“哦……”
“阿若，等你病好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咱们可要好好补补！你整日净吃些这样的东西，难怪会瘦得如此厉害……”
“阿若，等你病好了，姐姐要给你做好多好多的菜，炖鸭肉啊烤兔肉啊蜜汁鸡肉啊，当然我们也要一些清淡的小菜，你身体刚好些，不能太油腻……”
“阿若，等你病好了，姐姐……”
“姐姐！”
等到全部吃完，阿嫣望着空空的碗底，愣愣地傻笑起来：“嘿嘿——”
“笑什么？”
阿嫣摇摇头，摆摆手：“没…没什么……”她喜悦的是，没想到阿若就这样不生她的气了。
她撤掉碗筷，又不想太早离开。闲来无事。唯有缠着阿若的头发把玩。
她痴痴的笑，掬起君司若如泉的墨发胡乱的抹在面上，忽而遮住双眼，忽而围住这个脸庞，原先顺而直的发被弄的乱哄哄的，她望着阿若捧着书面无表情的样子，内心是莫大的满足。
她以前最爱玩的便是阿若的头发，那么长那么长，她总会突发奇想地缠着他弄些奇怪的发型，每每将他弄得雌雄莫辨，之后阿若便是几日几日的不理她。微撅着嘴，对她视而不见，偶尔还颇为不屑的轻哼一下。
阿嫣又笑了笑，然后趴着床沿，枕着那一泉的墨发道：“阿若，我不会离开了。我…会，我一定一定会做一个好姐姐。”
君司若呆呆望着书本，“嗯……”
她坐起来，一本正经地道：“我不会拖累你的，阿若，我……”
推门声响起，有人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阿嫣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戴汝双红着眼，直直地扑向床榻上的白衣少年。
“若哥哥！若哥哥！”
君司若不动声色地将书藏进被子里，转而拍拍戴汝双的脊背，十分不解的问道：“双儿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若哥哥给你报仇好不好！”
戴汝双抬起头，擦擦眼泪，委屈地道：“呜呜，我早间进宫，原是想去探望太后，没想到遇上羽哥哥也过去请安，他们便又说了我与你的婚事，怎么也不同意，还一定要让我搬回宫中居住。我…我不肯，他们便不让我回来！后来我叔叔来了，我要与你成婚，我…我怕他不同意便偷偷瞒着他……一定是羽哥哥告诉他的，他才星夜兼程的赶回来，一回来便将我狠狠骂了一顿……”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君司若抱着她的肩，轻声哄道：“不哭不哭，双儿不哭。双儿，他们为何不同意我们成婚啊？”
戴汝双望着面前少年憨傻天真的模样，心中苦涩不堪。她觉得万分委屈，可也不愿告诉少年真实的原因，只道：“他们…他们都是坏人！他们不让我嫁给你！呜呜，若哥哥，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君司若抿着嘴，认真想了想，而后憨憨一笑，“无碍的。双儿，我明日进宫跟羽哥说说，他一定会肯的。还有你叔叔，他们一定都会同意的。”
戴汝双望着君司若一脸笃定的样子，不确信地问道：“真的吗？”
“嗯！”少年重重的点头。
戴汝双满怀欣喜，又扑到君司若怀里，感激地道：“谢谢若哥哥！就知道若哥哥最好了！嘿嘿！”
二人又闲聊片刻，戴汝双才发现身旁还有第三人的存在。她不满地望着那个垂首站立的女子，撅着嘴问道：“你昨日不是才来过吗？怎么今日又来了？”
“我…我”，阿嫣望着桌上的碗筷，讷讷地道：“我是来送药膳的……”
戴汝双颇为疑惑，想了想干脆问道：“你是灶房的人吗？怎么又是送药汤又是送药膳的？”她转而又面向君司若，问道：“若哥哥，她说她认识你的，你真的认识她吗？”
君司若一脸傻气，使劲儿点点头，道：“是呐，双儿，这位是我在外那两年认识的姐姐。”
“姐姐?”戴汝双黑亮的眸子飞快地转动着，而后站起身，嬉笑地对阿嫣道：“原来你真是若哥哥的姐姐呀~”
她甚是亲厚的拉着阿嫣的手道：“姐姐。谢谢你照顾若哥哥。”
阿嫣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腆着脸“呵呵”地笑笑。
戴汝双也眯着眼笑笑，“姐姐年方几何了？”
“快十七了吧。”
戴汝双一听便忍不住地有些得意，她稍稍抬高音量，道：“呀！原来姐姐比双儿大三岁啊！姐姐也不小了，怎么还未找到婆家吗？”说罢便回身冲着君司若道：“若哥哥，我们为姐姐找个好婆家好不好？”
君司若嘿嘿傻笑，拍手称好。
阿嫣抬眸望向阿若，虽知他在演戏，可不知为何，看见有女子与他这般亲厚，她便忍不住想要将她推出去，好让那女子离他二人远一些。
方才那女子问她年龄，原来是为这话……她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又见阿若点头称好。心中便难过的紧了……方才，就在方才，她还说要一直待在阿若身边不离开，阿若也是答应了的……她分不清楚，阿若称好，是真的答应让她嫁人，还是只是在假装……
她觉得心口窒息地有些疼，提起嘴角费力地道：“不用。阿嫣此生…都不会嫁人的。"
戴汝双疑惑，追问道：“为何？是因为先前找不着婆家吗？还是…遇不上好人？没关系，我们会为姐姐找到最好的人家！”
阿嫣耐心的听着，每个字都听得十分艰难，我们？是他跟她，而不是她……她是不是又高估了自己？或许在阿若心里，她只不过……
阿嫣不敢再想下去。
“不用了。”她说完歉意一笑，转身端起盘子快步向外走去。
“若哥哥，姐姐怎么走了？她好像有些不开心……若哥哥，我们先不要管她了，双儿教你现下皇宫最时兴的游戏好不好？”
君司若拍拍手，“好啊好啊！”
阿嫣苦涩地听着，出了房门，越发见头埋地低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