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有厚脸皮的倾向。
我脸红心跳的说:“这位大哥,孩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重又吻了上来,狠狠的。围在我腰间的手臂紧紧收拢,过一会才退后一步,眼中有层雾气氤氲,“先放过你。”
我抱着他,埋在他的怀里笑。
我觉得生活有了更美好的意义,也许都是因为有他在这里。
这种美好,就如同童话里没有梦醒的谎言。
哪怕他还是青蛙变不成王子,每天吃青菜豆腐,挤公交地铁,我也乐意。
初四一大早上,齐昭维就叫我起床。他暂停手边的事务,拉起前夜快被他折腾零碎的我,去了一家驾校的练车场。站在自动控制的大门前,他按下长长一串密码,不锈钢门哗哗地向两边拉开。
空旷的车场,寒风凛冽。几根红白相间的铁杆站在那里,孤零零的可怜。
教练没有,车也没有。
“大过年的,谁不放假呢?”我实在弄不清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齐昭维不回答,四下张望,径自走向一座三层楼下的车库,没一会儿就开辆教练车出来,在车场里兜圈。
我看着那车灵活地在杆间穿行,进退自如,一时有些慌神。什么《法制在线》、《今日说法》的案例都涌现出来。
难道是那个小劫匪还有其它劣质我没发现,几天之内就将齐昭维也染黑了?不会的,钟义好好的在家做游戏打游戏,有吃有喝,原本瘦削的小身板也长出点肉来,日子过得跟猪一般的幸福美满,再没有其他追求。
如此说来,是齐昭维被逼得走投无路出此下策?也不应该,齐昭维在许多游戏里都已经满级,却连卖装备卖元宝之类可以赚钱的买卖原来都不屑于做,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可人有三急啊,保不齐是最近压力太大,急需要找个出口,于是趁放假无人,弄辆车卖卖?
我大脑飞快地转,把自己越转越糊涂。
“上来。”齐昭维将车稳稳停到我面前,下车绕到副驾驶教练座位。
我不上。
“齐昭维,你什么时候学会撬门压锁,还偷车?”刚出口时还义正言辞,再一想到他做的事,我又哆嗦起来,“咱们没钱、没钱也不能偷、偷东西啊,这教练车更不好卖了,你弄来也没用啊……”
他不吭声,只对我勾手指。
还要拖我下水?
我咬牙坐了进去,抓紧时间规劝,“齐昭维,你急需要钱,我再去帮你借都行,真的,我回家跟我妈要块茶砖——”
那传家之宝被我妈深藏何处我一无所知,我正琢磨该如何向我妈开口,齐昭维斜睨看来,“在你眼里,我已经荣升到江洋大盗的地位?”
我绝对不能让他自暴自弃,忙安慰他,“也算不上大盗,盗窃罪按金额计算,你这个,虽然也价值十几二十万了,但算不上太大……咱们回吧,趁着没人发现,顶多是未遂。”
他眼神热切,“我要聘你给我当法律顾问,必须的。”
“我不会跟你同流合污,”我立场坚定地说:“就算跟我分赃也不行。这个是必须的,绝对不能改。”
齐昭维淡定地伸手调整后视镜的位置,对我的话置之不理。
我急了,摇着他的胳膊,“齐昭维,咱走吧,啊,听话。就是你真的被抓被判了,我也会去看你的,我保证给你带好吃的……”
“你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齐昭维对着车棚无奈地翻白眼,最后指向车钥匙,“这可是原装的。”
“……捡的?”
“你给我捡一个试试。”
我答不上来。他那边倒笑出声来。
原来这个驾校的老板与齐昭维在之前的游戏里相识。
那人是个城主,与齐昭维他们不知因何起了冲突,于是腥风血雨了,于是被齐昭维冲冠一怒秒杀了。
可自从那次喋血一战之后,此人更加孜孜不倦百折不挠,上了游戏就阴魂不散地找跟齐昭维对决。从此虐恋了,情深了,到最后两人交换电话,交上朋友。
“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真是太煽情了。”我惋惜着,向车边靠拢。
这起冤案有些严重,我估计齐昭维不会轻易就放过我的,所以还是三十六计先走为上。
就在我打开门把手,抬腿就要成功迈出去的时刻,长着火眼金睛的齐昭维一把将我扯回去,拉出安全带给我绑好,“诽谤罪诬陷罪我就不向公安机关举报了,你今天表现好一点,就算戴罪立功。”
“怎么……表现好?”
“认真点,今天学会直行前进倒退拐弯进桩移库。”
“太多了吧!”我鼻涕眼泪都要一泻千里,“我也没想要买车,练车干嘛?”
“总会买的。”
“你杀了人家许许多多次,还浪费人家的汽油又有车辆磨损,多对不起人家,你说呢?”
“你知道就好,都是为了你,我只好对不起他了。你把车练好,就对得起我,也间接地对得起他了。”
在练车场呆了一天,累得我腰酸背疼腿抽筋,不过齐昭维的车技真的很好,给我示范的动作帅极了,当教练也合格,授课清晰明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在驾校做过兼职。
回家的路上,等候红灯时,一辆红色的奥迪停在我们身边。车中的美女司机正在抓紧这六十秒的时间对镜涂唇。她在自己的空间里撅嘴眨眼,有种旁若无人的可爱,让我忍不住看得发直。信号灯变绿的瞬间,它如烈焰在我们身旁刮过,眨眼消失不见。
齐昭维忽然问道:“你喜欢什么车?”
我摇头,因为我根本都不认识几种车,“都差不多啊,四个轮,喝了油就能跑。”
他无语望天。
我只好说:“你是问我,要是我买车买什么牌子?”
“还是因为喜欢才可以买。”
喜欢不一定要拥有,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我琢磨好一会儿,说道:“我这么爱国,当然要买国货。我看QQ就挺好的,小巧,灵活,好停车。”
最重要的,还很便宜。
这几天一直练车,我手忙脚乱的不协调,再加上紧张,肌肉僵硬,每天都累得半死。幸好自小没人管的钟义还会洗菜做米饭,于是我们天天晚上吃火锅。可即使我只吃清水的那一半,还是吃得有些上火,嘴里起了溃疡,很疼。
初七,春节放假的最后一天,齐昭维早早就来敲我的房门,“快起来吃饭,今天早点去,再多练一会儿。”
“我嘴疼,不想吃饭。”我钻在被窝里不露头。很想借此偷个懒,不用再去练车。
齐昭维走进来,拉开我的被子,捏起我的下巴,“啊——”
“啊——”不怕他检查,证据就在那儿,很明显。
我夸张地皱眉劲鼻,“疼。”
他亲了我一下,“真可怜。那我们今天早去早回,晚上去西堤皇后吃水果餐。”
“真的吗?”我立马爬了起来,“他家的芒果捞最好吃。”
“芒果不行,也上火。”
他站起,回头否决我,还赠送一个了然的笑容,如庭月春风。
早饭时,我们一家三口讨论到底哪种水果即好吃又可以降火的时候,齐昭维接到了庄重的电话,约他出去谈事情。
齐昭维握着电话走到窗口。
餐厅朝东,他就沐浴在冬日晨光里。金色丝线织就的网中,他身形挺拔,头发、面庞都反射着络绎碎光。他微微扬起下颌,唇边一抹笑意,自信非凡。
此后过去很长时间,我依然清楚记得他这一时刻的模样。每每闭上眼睛,都会看到他褐色眸子里,正有点点璀璨的陶醉的光芒。
临走时,齐昭维回头看我,还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不用再找借口,放你一天假。”
我跟钟义争执了半天,如何有意义地渡过这来之不易的一天假期。
因为手头紧张,已经有近一年都没买身新衣。还因为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回家,春节前发的工资和补贴扣掉车费零花,基本都给孝敬给了老妈。齐昭维倒想起过这事,我以商场人多,网购常常实物与图片不符为理由,搪塞过去。
就算在我的计划中不增加置装费用,还是不从人愿,跟我走过无数大街小巷的靴子跟正想跟我闹罢工。
我很担心它会在我奔波的哪条路上寿终正寝,于是想到过完年商场人不会太多,正可以去寻觅一双回来。可又不想一个人上街,我要钟义陪我去,谁知那小子一听上街二字,立即抱头鼠窜。
钟义说他约好了游戏里的媳妇“金湘芋”要去威斯城堡打狮身人面神兽,如果能爆出它身上的素银锅盖,那这一天就是最有意义的。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对,是忘了姐姐!”我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他,“一个破锅盖就把你的魂勾走了?”
“姐,那不是破锅盖!我要再配上法杖和法帽、手套,就能练轮回丹,那样我就能永生了!”
“永生?”我冷笑,“我才知道你人生的目标已经从猪变成乌龟!”
“乌龟好啊,就是要这冰湖里的乌龟才能去迷宫呢!姐,你太神了,我都没跟你说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一直求神赐我力量,让我遇到这宝物——”
我忍无可忍,“钟义!你还想不想长个了?你天天坐这儿,一点不加强体育锻炼,总也不会长个知不知道?”
身高是钟义的痛点。我平时都不会戳他这里的,只是今天我实在有些气愤。
他终于颓丧,最后讨好地对我拱手打商量,“姐,就一会儿,就一个小时!我打完就陪你出去,你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结果一个小时变成三个小时,午饭过了我们才出门。
在商业中心逛了一个下午,钟义开始唠叨。他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看着都相似的鞋子还要试来试去,看好一双就付款直接走人了嘛。
我不理会他撅得老高可以挂油瓶的嘴,看完价签看外观,看完长相看质量,皮面、绒毛,都要仔细对比才行。
“姐,你是要选水晶鞋吗?你选完也没王子赶着马车来接你,齐哥他顶多骑自行车来。”
“你提醒我了,就因为他骑自行车,我还真得再买那双厚点的——”
因为试过很多鞋,食指多次拉拉锁拉到疼,于是回到第一家试鞋的品牌店里,买下第一双入眼的长靴。
“你绕这么大一圈,最后买的不也是它?”
“就是要对比过才知道它的好。你还小,这么深奥的道理,尚不能懂。”
钟义讥诮一笑,犀利反问,“照你这样说,你选男人是不是也应该选了再选,比了又比呢?”
我停下,眨巴着眼睛看他。
“姐,你拿多少男人跟齐哥比过,才知道他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