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点，这些小费就是你们的！”虽然想用小费让他们赶路，可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颇为不舍。
一
穿过吉田[1]，可见不少商家酒楼二楼有鹿子长袖[2]招揽客人的身影，可是此时田丸主水正可没这闲情雅致。
穿过这吉田来到的正是松平伊豆守七万石[3]管制的地区，这里有丰川稻荷[4]，这里的平安符很灵验，所以香火很旺。
店铺门口发出“吱”的轿子落地的声音。轿夫的地位通常比平民低得多，所以把自己装扮得跟牛马一般：臀部只有一条兜裆布垂下，很像尾巴，据说都是边走边尿的。即使作为大名的走卒貌似失礼了些，不过如果连自己都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当做马的话，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轿夫在严冬深寒里光着身子抬着轿子，身体站在雪地里也没事，他们对自己身体的健壮程度很自信。现在是盛夏，轿夫背脊上冒着阵阵热气。“咚”的一声在商店门口放下轿子的两个轿夫，正背对着轿门屈着膝。
轿子是两根杆子的，是“早笼”[5]。掀开轿子，只见一头白发先从里面出来，正是柳生对马守的江户家老——田丸主水正。后面轿子是随行的年轻武士。
虽然已经派八百里快骑把金鱼签中的、明年的日光修缮之事落到柳生家头上的事传给柳生家主了，可主水正还是换了一名亲信年轻武士随行，以“早笼”飞轿疾走东海道，要亲自赶回柳生里[6]述职。
从轿子里探出头来的田丸主水正道：“喂！我要早笼。到御油要多少钱？”
这可是段不近的路程。把笔架在耳朵上的商店掌柜道：“哦，两里半四个町，六十五文钱！”
“五十文得了吧！”就像现代拦出租车也讨价还价。
“这是定价，从尾州到因州，再从土州到信州[7]，还是早笼快轿。不二价。”
从里面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一个光着头、穿露胸破坎肩、大腿上还贴着膏药的轿夫。“嘿咻”、“嘿咻”，前后脚步节奏整齐，轿杆上下微晃着。
出了吉田，闻到夏日原野草香的轿内二人觉得心旷神怡，手拉着从轿内顶上垂下的绳子休憩着，从江户一路下来的疲累感已尽去。
二
上坡的时候，抬轿子的人慢了一些。主水正想了一下，从胸口拿出一个袋子，抓了一把铜钱摇晃着：“快！再快点，这些小费就是你们的！”虽然想用小费让他们赶路，可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颇为不舍。
在这段很长的路程中，轿夫只要稍有放慢，主水正就嚷着：“喂！给你小费！”
从轿子里不停往外丢钱，轿夫又不停捡钱，让他们有些故意忽快忽慢的。一起前进的路人中身体强壮的看到有此等好事，于是一直跟在轿子后面，有时轿夫想喘口气的时候，还帮他们跑一段，也好赚点外快，这些对主水正来说无所谓。总之，田丸主水正就这样用尽一切方法催促这轿子前进。
田丸主水正这个人有些文才，总是把他一路上的辛苦写成游记《旅之衣波》[8]。
御油[9]的名产是甘酒[10]，名为“玉旨”；然后是赤阪，名产是青小绳、网、钱袋，因为在乡下尽是些不上台面的东西。
不过，此时的主水正却完全没有如此闲情雅致。
轿子一路飞快地跑着。
冈崎[11]——是本多中务大辅殿下管辖的城镇，也是八丁味噌的产地，非常繁华的集市。
然后是出产有松绞的鸣海[12]。花了三十一文的运费疾行一里多的路来到一座神社——大洲观音的真福寺，在轿子里双手合十叩拜。
从神社处乘船来到津[13]。藤堂和泉守殿下管辖着这里三十二万零九百五十石。田丸主水正从这里离开东海道官道，来到了离江户一百零六里的文居，藤堂佐渡守殿下拥有这里的三万两千石。
接着穿过长野、山田，还有也是藤堂家领地的上野、岛原、大川原，连夜赶路，从江户出发开始连一晚都没有投宿过。终于，柳生里就在眼前了，柳生对马守的宅邸离江户一百一十三里远。
穿过老树盘根的茂密森林进了古镇。这江户家老乘着早笼赶着路，如果有人从山上往下看，能看到两侧房子间的人影像蚂蚁般前进着，这两杆轿子就像两根黑色带子飞逝着一般。
“怎么了？”全镇陷入一片紧张气氛。轿子一条直线般冲进对马守的宅子，田丸主水正冲出来，“啪”的一声绊倒在门口地板前。
“金鱼……金鱼……”
前来迎接的柳生人都错愕地呆站在那里不敢相信。
“田丸先生，快进来！刚才听到说‘金鱼’是……水吗？要喝水是吗？”
注释
[1]地名。
[2]指针织和服的长袖的一种。
[3]伊豆藩主，松平为姓。七万石表示藩主所享有的权利大小和俸禄数量，通常一石指平民一家的租税。
[4]日本寺名。爱知县丰川市丰川町的曹洞宗寺庙，妙严寺的通称，别号圆福山。
[5]“笼”是轿子的意思，“早”就是快，指速度很快、赶得很急的轿子。
[6]就是柳生姓氏的村子，类似中国的“某家庄”。里就是小村子。
[7]日本地名。尾州是尾张国别称，因州是因幡国别称，土州是土佐国的别称，信州是信浓国别称。
[8]游记书名，“衣波”有衣服的意思，也有袈裟的意思。
[9]地名。爱知县丰川市西部。
[10]日本酒的一种，无色。
[11]地名。爱知县中部。
[12]鸣海地区出产的木棉染制品。鸣海位于名古屋市绿区。
[13]地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