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苑小区新搬来一住户，男的姓吴，某机关公务员；女的姓蔡，幼儿园老师。很快，小区的住户们发现，这对夫妇，很少双双对对出入，只是经常看见蔡老师像小鸟般在小区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偶尔看见小吴，独来独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不跟人讲话、打招呼。所以，小区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快跟蔡老师混熟了，而总觉得蔡老师先生小吴像个神秘人物，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很难揭开小吴神秘的面纱。
小区里还有一个人物，叫小憨。说他是个人物，是因为他喜欢在女人堆里扎堆，一个大老爷们凑女人堆，总要惹出一些骚，小憨无所谓，呵呵的，脸上挂着灿烂。
关于小憨，我这个社区居委会主任当然知道，他是咱居委会的，负责计生工作。你说，一个负责计划生育的人，他不往女人堆里扎，哪能获取第一手资料？工作需要嘛。当然，我有的时候也难免提醒他几句，在女人面前，别嘻嘻哈哈的，注意点影响。他说他知道，不麻烦主任提醒。
一天，这个说知道知道、不麻烦主任提醒的人，闹笑话了，差点弄出点事来。
还是那小吴和小蔡，太阳打西边出来，一块儿出门了，乘车去办点事。公交车就停靠幸福苑小区门口，小吴、小蔡上了车找了个双人的座坐下，车厢很快坐满了，就在车子刚启动要走时，小憨挤上来了，他看见小蔡，就挤过来，猛地坐在小吴、小蔡俩中间，把靠窗的小蔡往里挤，把小吴往外挪，只坐半个屁股，差点没掉下来。
小蔡嘻嘻了两声，说，叫你小憨，你还真憨。是不是喜欢加塞呀？也没有看见这里已经有人，一屁股就往下坐？
小憨嘿嘿，没有声响。售票员过来了，他掏出钱买了两张票——自然是他自己买了一张，帮小蔡买了一张。
一边坐着半块屁股的小吴就尴尬了，他凭什么给我老婆买票啊？买就买了，怎的也得给我也买一张啊！他这话放在肚里，没说出来，很不情愿地掏钱给自己买了一张票。
小憨这时候却张口说话了，蔡老师，听说你结婚有三年了，怎么没生孩子啊？是不是没有生育指标，没领到生育证呀？这好办，改天到我那里办一张。
小蔡说，我有生育证，就是没生。
听到这，小憨突然对着小蔡耳语，那是不是你家先生没有生育能力？
这话虽说是低声耳语，坐一边的小吴却听得真切。他一阵怒火中烧。但他毕竟是机关公务员，一点修养还是有的，忍了，见那边有人下车空出了座位，就过去坐了。
小蔡瞥了一眼小吴，暗暗地笑了笑。
第二天上午，小憨突然去小蔡家了。也由不得他不去，他的计生宣传还有一份材料没有报送呢，就是社区要树一个晚婚晚育典型。蔡老师结婚三年没有生育，不是现成的晚婚晚育典型吗？
敲门。一位先生来开门。小憨问，蔡老师在家吗？
来开门的是小吴，他见是小憨，就随口说，东家不在家！
东家？小憨先是一愣，又觉得这个先生有些面熟，只见他穿着围裙，戴着袖套，身上脏兮兮的，手中还拿着一截疏通管道的钢筋，像是正在疏通下水道，就问，你是谁？
小吴说，我，我是这家的钟点工啊！
哈，蔡老师还雇钟点工，真懂得享受。小憨说，你的东家不在，正好我跟你了解一些事。你的东家结婚有三年了吧？
好像是。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生育吗？小憨接着问。
这不好说，我们做钟点工的不好问东家隐私。但听说她老公没有生育能力！
小憨乐了，果真这样啊，我没猜错。但这可怎么办？晚育典型总不能树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呀！回去跟主任说说，换一家吧。
小憨回居委会跟我说了，蔡老师没有生育能力，这样的晚育典型不能上报。
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是听她家钟点工说的。我问，她家有钟点工吗？你没有进一步了解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还是女方没有生育能力吗？我之所以这样问，是我知道小憨肯定把小蔡丈夫小吴当作钟点工了。还有一点更是小憨不知道的，小蔡丈夫小吴是市计生办新调来的主任。所以，我让小憨再到蔡老师家了解情况。
小憨再到蔡老师家的时候，蔡老师放学回家了，正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节目，一边修指甲。小憨跟蔡老师打了声招呼，就沙发上坐下。
他看见那个钟点工还在，在卫生间洗衣机旁洗衣服呢。
小憨说，蔡老师，您挺时髦的，家里雇用钟点工，连洗衣也请钟点工。
钟点工？蔡老师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表情，哦，他呀？是我家的长工。
小憨却没有再接这个话题，却直奔主题了。他说，主任让我来呢，是想让我进一步了解一下您晚育的原因。真的不是您丈夫没有生育能力吗？
胡闹！小蔡说，跟你说过了，我们不存在生育能力问题，准生证也有了。我们家小吴说了，事业刚有点起色，要先把工作做好，再考虑养孩子这个问题。
哎呀，太好了。您丈夫的想法太好了，这正是我们要找的典型嘛！就定您家了！小憨激动起来。
突然，就听见卫生间洗衣的那位钟点工说话了，先考虑别家吧，他们家不合适当这种典型。
嘿！小憨纳闷了，这个钟点工还干涉人家内政啊？
蔡老师说，别听他的，他一长工懂什么。这个家我是东家，这个事由我做主了。典型材料你去整理吧，这也是宣传计划生育的需要嘛。你就这样写我们家，先结婚，后恋爱；男主内，女主外；干好工作再养孩子，晚婚晚育做表率。气死这个仆人！
小憨乐呵呵回去整理材料了，写好后，送到我这儿来。我看了后，说，你还是没有见到蔡老师的丈夫吗？所以，你的这份上报材料，还得你自己送市计生办去。小憨问为什么？我说，到那你就知道了。
在市计生办主任室，小憨看见了在蔡老师家看见的那个钟点工。他问“钟点工”，你这么在这里？
“钟点工”说，我这个长工，是来审查你这份申报材料的真实性的。怎么，我不够资格吗？
小憨不憨，至此，他明白了，这个钟点工其实就是蔡老师的丈夫。所谓“男主内，女主外”，蔡老师在外疯疯癫癫，应酬多，认识的人也多，但真正主内的“家庭一把手”，还是眼前这个又能疏通下水道，又能洗衣、做饭的“钟点工”男仆人——计生办吴主任啊！
在单位一把手抓工作，在家一把手抓家务。小憨面对这样的仆人肃然起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