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盛夫妇明显不想说，云染自然不会多问，只能默默记在心里，有机会再探查。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给她多想，因为第二天，凤家来人递上帖子，邀她去一品楼相聚。
只一个晚上，凤长歌就做了决定，对此，云染并不意外，只接触一次，可她看得出，凤长歌此人，看似温润尔雅，实则也是个果断勇决之人。何况，瘫了十几年，重新站起来恐怕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按时来到一品楼，一提名字，就有侍者前来引路。
跟着侍者来到三楼雅间，门外早有两护卫守着，云染让小桃在外面等着，才走了进去。
一袭月白长袍的凤长歌坐在窗前，阳光打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全身上下散发着淡然祥和的气息。云染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看着他。
“云姑娘，请坐。”凤长歌很快回头，雅致一笑。
两人相对而坐，凤长歌也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地问：“云姑娘，你真的能……治好我的腿？”即使说得很平静，却依然掩不住眼底的期盼。
坐在轮椅上十几年，他太想站起来，太想和正常人一样。
云染静静一笑，“如果医治顺利的话，今后你就可以和常人一样。”
“姑娘有几成把握？”
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云染赞赏地看他一眼，说道：“八成。”实际上，她信心满满，绝对有把握治愈他的腿，可是二叔的警告不无道理，即使她有百分百的把握，可医治过程也是存在变数，她还是谨慎一点，不要把话说得太死，不然万一那变数出现，最后吃亏的不但是她，还会连累云家。
前世有神医门做靠山，她根本不用考虑这些，你爱治不治，可现在是她赶着让别人给她机会，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八成。”凤长歌呢喃，眼里的期盼一点点湮灭。
他遇到太多的大夫，先是满口把握，可最终还不是碌碌无功。
云染没有劝说，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自己想清楚。她需要一个施展医术的机会，而他需要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这个时候，他们的位置其实是差不多的，谁也不比谁高，所以她没必要摆出一个求人的态度，那样只会更显得她虚张声势，狂言托大。
云染也不催，凤长歌不犹豫才奇怪。虽说她显露过一手，可和治好他的腿疾，那明显不在一个层面，要想治好，可不是轻轻点几个穴位就可以的。
凤长歌握住拳头，垂眸一想，可还未作出回应，有人就先他一步开口。
“既然云姑娘没有把握，那便算了。”
一中年男子推门而入，这个时候，云染才注意到，这雅间内竟然还有一间房。那男子同样温雅，长相和凤长歌有着七分像，只是年纪已有四十上下，男子走了过来，眉头紧锁。
“父亲。”凤长歌轻喊一声。
“凤家主。”云染起身轻行一礼。
“长歌，为父不想你失望。”凤家主走到凤长歌身边，温雅的面容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关切。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长歌已经承受了太多次的失望，他不想让这个苦命的儿子再次感受那种无力绝望的感觉。
“父亲，我不想放弃，即使只有一成几率。”凤长歌何尝不知道，自己承受痛苦的时候，家人也跟着痛苦，可是他真的不想放弃。
他是风华无双的凤家少主，他是骄傲的凤家少主，可世人却不知，最骄傲的人也最自卑，那层骄傲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风家主看他一眼，反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看向云染，“云姑娘，据我所知，云府上下可无人懂医，不知姑娘医术传承自何人？”
冷眸厉色，质问的意味极强，身上的威严之风显露无疑，可云染也不是吓大的，即使面对凤家主，这个连轩辕皇上都得让三分的第一世家家主时也毫不怯懦，不卑不亢，态度拿捏得极好，既不示弱也不傲然，“凤家主见谅，请恕云染无法告知。云染拜师时，师傅曾训，日后云染出师行医，不得提及师傅名讳。”
“为何？”
“师傅曾说，他行医一辈子，既不求富贵双全，亦不求人知恩图报，所做所为，唯心而已，是以他的名讳不足挂齿。”淡淡一笑，不见慌张。
她是有师傅不错，可不在此地，说了也是白说。
“既然云姑娘有八成把握，若是令师出手，必是只高不低，不知可否请云姑娘代为引见，请令师替小儿医治。”凤家主冷笑，云染的话他自是不信，编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现在他就当场戳穿她，也让长歌打消念头。
可让他失望的是，云染依旧淡定自如，垂眸掩去眼里的轻讽，檀口轻叹，面容哀伤，“师傅他……在云染学成后不久便仙逝了，按他的意思，把他老人家的骨灰洒向天际，他说，生前不能走遍四海三川，死后也要完成这个愿望。”
老家伙，无话可说的吧，这下连她师傅埋骨之处你也别想去一验真假了。
呃……不止凤家主惊讶，连凤长歌都是无言，继而轻笑，他发现从他第一次见她，她给他的感觉总是让人惊喜。
“那……”凤家主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瘪，对象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
凤长歌轻笑，知道他再不说话，父亲还是会想办法为难云染，轻唤道：“父亲，请你再纵容儿子一次。”
这话可有些感性了，云染挑眉，没想到，凤长歌会这样说。她可是知道，越是天之骄子，情感越内敛。
凤家主怔怔看他，一方面希望云染真的有本事，能治好长歌，可一方面又担心她不过是口出狂言，最后空欢喜一场。
当然云染也能理解，古代女医本来就少，更多也只是医女，给妇人检查身体，医术谈不上好，和当世的名医更是没法比，何况当代的名医中可没有一位女子。
再者，云染先前的记录可不光鲜，他不可不怀疑。
凤家主眉心拧起，十分犹豫，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
云染松了一口气，虽说她知道最后凤家主还是会同意，可这么纠着也不是个事呀，他们两在她面前上演什么父子情深，她看着很是尴尬。
可是没让云染高兴太久，凤家主又说：“云姑娘用什么保证，你会尽全力医治长歌？”
杏眼一瞪，差点破口大骂，保证？她还要保证什么？
这老头也太难缠了，要搁以前，她早甩手走人了，尼玛，爱治不治，反正坐轮椅的又不是她。
平心，静气，云染强压下怒火，眉梢一挑，正色道：“本姑娘为何要保证，这个时候，除了信我，你们还有选择吗？”虽然极力压下火气，可说话还是比刚才重了些，没办法，她的骄傲受到轻视了。
她之所以能成为神医门少主，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师傅是神医门门主，若是能力不足，就算师傅再疼她也不会让她成为少主，要知道，她师傅把神医门的传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是绝对不会拿神医门的未来开玩笑的。
医术，那是她引以为豪的本领。
“试与不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试还有机会站起来，不试便永远都没有机会。
这话，同样是告诉他们，就算最后治疗失败，也不会危及他的生命，因为她不允许。
她动手救治的病人，不允许比救治前更坏，甚至失去生命。
凤家两父子怔愣地看着她，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此时的神态。那微敛的神情，肃穆的双眸，冷傲的气质，竟然比皇室公主还要威仪几分，那睥睨天下的气势根本不是硬撑出来的，而是自然流露，就像刻在骨子里的一般。
凤家父子惊讶于她的变化，内心震惊不已，尤其是凤家主，看着这样的云染，眼神悄然变化。他也曾在那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神情，虽然只是一眼，却让他终生难忘。
难道真的是虎父无犬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