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车祸
钥匙在黑暗里散出细碎的叮铃声，清清冷冷。
“喀嚓”
林默推开门，视线向浸润在黑暗里的客厅扫了一眼，“砰”的一声轻轻关上。
“小默？小青？回来啦……？”
屋里传来试探的招呼声，带着一束白光穿透客厅。
啪啦着拖鞋的脚步声和衣料簌簌的摩擦声在林默灵敏的耳中越来越近。
“啊，是我。”他停下换鞋的动作，看着提着应急灯向玄关走来的王妈，轻轻皱了皱眉。
黑暗中略显刺眼的白色光线照射在他身上，林默抬了抬手，作出虚挡一下的动作，刘海下盯着的王妈的瞳孔，却一瞬也未闪烁过。
“是小默啊…”王妈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逆着光的身形微微向前倾了倾：“…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你们学校平时不是九点才下晚自习吗？”
“嗯。”林默站在门口，从鼻腔里轻轻应了一声，懒散道：“学校那边也停了电，也就先放学了。”
他看向王妈，有些迟疑的试探道：“小青她……还没回来吗？”
“还没。”王妈摇摇头，林默的眉又皱起来，顿了半响，脚下一蹬，将半脱的鞋又穿上了：“王妈……帮我拿个手电来，我……去接她！”
“啊？”王妈愣了一下，随即带了点惊喜，却又含了些担忧：“哎呀，小青那孩子一般都比你回来的早些的……这又一路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是危险的！”她迈着小碎步在屋里找手电筒，声音絮絮叨叨的在家里回荡。
林默接了王妈递过来的手电，转身出了门，妇人还探在门口嘱咐：“小默，你去接小青也好，但自己也要一路上啊！”
“啊。”他懒懒的背着妇人扬了扬手，一步步就要走远。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猛然一阵动感的广场舞乐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
林默静静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王妈手忙脚乱的腾出提着应急灯的右手，终于是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接听了，魔性的音乐声应声而止。
“喂！小青？不是啊……您是那位？！”
“啊？哎！是，是是是！我是林青雨的家人。怎么……”
林默缓缓停下脚步，侧过身去。
王妈的声音猛地提高：“什么！！！”林默一下就看到王妈的脸色变了。
她哆嗦着，脸色惨白，似乎六神无主：“你说…你所…小青怎么了！车祸？怎么会出车祸呢…这，这这……”
林默的瞳孔一瞬间的扩大，前世今生的情景似乎一丝不差的重合了！他几步抢到王妈身边，一把夺下手机，声色逼人的镇定：“小青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啊？”电话对面的专员听着电话对面突然从对面传过来的年轻男声，愣了愣，随即疑惑道：“您是？”
“我是林青雨的哥哥！”他看了一眼王妈，眉宇间凝上了焦急与担忧：“老人状态有些不好，现在由我来和你交流，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王妈手抖了抖，眼神茫然彷徨了半响，也冷静了些，紧张的盯着正在询问的林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哦，哦，好。”专员听着对面明显冷静而条理清晰的年轻男声，也是悄悄松了口气，和那个明显慌了的大妈交流，他也很费劲，现在来了个冷静的，倒是不用他头疼了。
于是专员咳了一声，尽量用安抚的声音道：“林小姐已经在S市第二医院抢救了，您放心，林小姐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我是二医院的医生，我们是从她手机找到你们电话的，希望您与她的家属尽快赶到。”
“好。”林默深吸一口气：“谢谢你的通知，我会们马上赶到！希望二医院能尽力治好小青！”
“啊？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作为组织里面向普通人的“报死专线”成员，专员平时几乎听惯了那些家属们因听说亲人受伤死亡时的哭号喝骂，少见的遇上这么个还记得说谢谢的，瞬间居然有点受宠若惊，内部消息顺口就给说了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治疗林小姐的！请您的家人放心，林小姐并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林默口气惊喜的道了声，似乎是长出一口气，声音也明朗了些：“谢谢，谢谢，我们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林默对王妈道：“是二医院的，他们说小青没什么大碍，没有生命危险，她现在正在做手术……让我们去。”
王妈也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呢喃：“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脸色也好看了些：“哎！”她反应过来，拉着林默就往门外跑：“那咱们赶紧去医院啊！”
“王妈……”林默扶着王妈的肩膀将她稳住了：“银行卡在那？咱们要带上啊……”
王妈愣了一下“哦…哦！银行卡……”她手里往身上一拍：“得带银行卡！”
“还有…”林默无奈的指了指王妈身上的睡衣围裙：“您看……您这是不是得换一身？”
“啊？！”
林默看着王妈带着应急灯向屋里跑去，静静的站在回复寂寞的黑暗里，墨子寂静的闪动一下，无声的黯淡下来，他缓缓的，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
他摊开手心，哪里躺着一颗糖，还有被指甲刺出的伤口，无声的溢出鲜艳的血。
林默勾起唇角，将糖纸剥开来，就着指尖的血渍，淡漠的塞进口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房中传出。
王妈带着一脸苍白奔过来，仰头看向少年：“走吧？”
……
病房里。
少女娇柔的身体静静的躺在苍白的病床里，面色有些苍白，鼻息间萦着轻轻浅浅的呼吸着，窗外的微风轻轻扬起洁白的纱帘，带在微暖的阳光澈澈的落进来，洒在她的睫毛间，笼罩在她柔嫩的肌肤上。
林默垂下眸子，漆黑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少女恬静的面庞，渐渐地，溢出一些茫然。
小青……
他的手轻轻的向少女的脸庞伸去，小心翼翼的，渴望又胆怯的，微微颤抖，玉白的手盈满一掬金黄的光，恍惚如虚幻。
黧黑的瞳孔里有珍惜又酸涩的光彩在闪动，化去了扭曲深邃的病态，淡去沉沉不见底的辛苦沧桑，就像最初那一抹一碧万顷的澄澈。
就像，他仍是当年那个望着她的少年。
最真挚，最卑微，最柔弱，也最虔诚与纯粹的曾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