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九十六
自从来了“福乐苑”，小林就一直没有到东家那里干活去。东家老太太一个人闷得慌，打电话让小林回去。小林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告诉了她，老太太立刻来了兴趣，要到这边来看看。小林说：“远着呢，你就别过来了。”
老太太说：“能有多远，难道比欧洲还远？去年我还去欧洲旅游呢。”
不到二十分钟，老太太就过来了。她和小林家里的人一一握手，然后让小林从头到尾细细给她讲一遍。小林从在饭店里和王志力认识开始，一直讲到现在。老太太听得心潮起伏，义愤难平，她说这种既骗钱又骗色的家伙，一定要让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她对小林说：“我支持你，放心和他闹，理在我们这一边呢，我就不信正气压不倒邪气。”
老太太从“福乐苑”出来，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召集了几个街坊老太太，把小林的悲惨遭遇讲了一遍，号召大家和她一道去伸张正义。老太太们都是一些正义感很强的人，又都乐于助人，她们马上动手，在一家打字店里打了一条横幅：严厉谴责负心汉王志力。簇拥着来到“福乐苑”，把横幅挂在楼道门口。小区里的居民过来围观，老太太们轮番演讲，说你们这个小区住着一个负心汉，骗子，把原配老婆和亲生女儿丢在一边，自己去养小三。老太太们越讲越离奇，把王志力说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坏蛋。其实她们没有弄清事情真相，完全是驴头不对马嘴。
演讲之后，老太太们上楼对小林及其家人表示慰问，拿出手机对着小林女儿拍照。他们给小林女儿捐款，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凑在一起有一千多块钱。
老太太们吵闹一阵回去了，临走时说她们还会再来，再来的时候会带着报纸和电视台记者，让更多力量参与进来，替你们讨还公道。
小林一家人本来心里还有点虚，对能不能达到目的没有把握。现在有这样多人帮他们，又出钱又出力，对他们鼓舞很大。他们觉着王志力这一套房子还不足以弥补他们的损失，应该连饭店一块交出来。小林母亲有点发愁：“我们不会炒菜做饭，经营不了饭店。”
小林父亲说：“王志力会。把那个刘秀女赶走，他和我们小林结婚，一家人团聚了，房子和饭店就都有了。”
小林母亲说：“那我们就不用回去了，住在这里给他们看孩子。”
小林姐姐和姐夫心里酸溜溜的，自己什么也没有捞到，觉着来这一趟不值当。两口子密谋了一会儿，说家里还有事，要回去。小林父亲说：“八字还没有一撇，现在怎么能够回去呢？”
小林姐夫说：“当初让我们来，是怕王志力和你们打架，既然没有打起来，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回去吧。”
小林母亲说：“她姐夫啊，你别急着走，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这江山还没有打下来呢，你就别惦记着分果实了，真要是咱家小林这官司打赢了，能少了你的好处？”
小林姐夫听丈母娘这样说，和小林姐姐对了一下眼神，马上转了话题。他说：“这王志力不露面，什么问题也谈不成呀。”
小林说：“他肯定躲在饭店里。”
小林姐夫说：“我找他去，我们两个认识，不至于起冲突。”
秀女饭店开着门，但是没有营业。王志力在卧室里躺着，王志力母亲和继父坐在他的身边，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小林姐夫进门来先和王志力母亲和继父打过招呼，他对王志力说：“老弟，你这样躲着也不是一个办法，问题总得解决是不是？”
王志力问：“怎么解决？”
小林姐夫说：“你过‘福乐苑’那边，我们商量一下。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放心吧，我们不会为难你。”
王志力母亲对王志力说：“去吧，去和他们谈谈，态度好些，争取宽大处理。”
王志力狠狠盯了母亲一眼，用词不准还好乱用，好像你儿子真是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一样。他跟着小林姐夫出了饭店，又站住不走了，对小林姐夫说：“你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小林姐夫说：“好吧。”自己先回去了。
母亲问：“你怎么不去了？”
王志力说：“我去说什么呀，肚子里根本没谱。”
王志力继父说：“要不我们一块过去？”
吃过中午饭，王志力和母亲继父三个人来到‘福乐苑’小区。看到楼道门口上方挂着的横幅，王志力先是一惊，紧接着怒火就来了，三两下扯下横幅，攥在手里，怒气冲冲上了楼。他把横幅狠狠摔在地上，厉声问：“谁挂出去的？你们想干什么？”
小林姐夫说：“你坐下，别发火。这不是我们挂出去的。我们这几个人能想出这办法来？这是那些街道老太太们挂出来的。”
王志力说：“放屁，那些老太太怎么会知道我？”
小林母亲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做了昧良心的事，外面的人早知道了，还用我们说？”
王志力走到小林母亲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问：“你说，我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了？”
小林父亲还以为王志力要动手，赶忙护在老婆面前，说：“你要干什么，想动武是不是？”
小林母亲说：“你说要和我们小林结婚，小林还给你生了女儿，你却去找别的女人结婚，不是昧良心是什么？”
王志力一脚跺碎了玻璃茶几，大声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家小林结婚了？”
小林母亲也不示弱，嗓子比王志力还大，她说：“你的女儿都生出来了，怎么样，还想抵赖呀？”
这时候，小林的东家带着那些老太太们又来了，还带来了两个戴眼镜的女青年，一个人提着摄像机，一个人提着照相机。老太太们进门就问：“这是干什么呀，想打架呀？”
小林的东家走到王志力跟前说：“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你们乡下，这是讲道理的地方。你是不是那个王志力？”
王志力问：“你是谁呀？”
老太太说：“你别管我是谁，我们是小林的援助团，帮助小林讨回公道。”
王志力还在气头上，想到楼道门口的那条横幅，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说：“你是哪个庄稼地里跑出来的兔子，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滚一边去。”
王志力的话音刚落，老太太们一起把炮口对准王志力。“他还骂人，简直不讲道理”。“把他的事情曝光，让他在全市人民面前抬不起头来”。“现代版的陈世美”。“像这样的骗子就应该让他坐牢去”。
两个女青年把镜头对着王志力拍摄起来。王志力感觉事情不妙，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一转身跑了出去。
老太太们没有去追，小林东家说：“哼，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你能跑出国去。”她对两个女青年说：“你们该上报纸上报纸，该上电视上电视，让他无处躲藏。”
王志力继父说：“大家不要吵，我是王志力继父，叫李金科。你们听我说两句行吗？”
大家静下来，听他说什么。李金科问两个女青年：“你们是记者吧？”
两个女青年点头。
李金科说：“作为王志力的继父，我欢迎你们关注这件事。我希望你们的报道客观公正。如果你们听信一面之词，对我的儿子王志力造成名誉损害，你们要承担责任。”
李金科个子小，长得不起眼，刚才老太太们没有注意他。现在听他这样说，她们觉着这个小老头有点意思，不像没有见过世面的庄稼汉，几句大话就能吓得他摸不着东南西北。他讲话有点水平，让人不敢小觑，再看他那沟壑纵横的满脸皱纹，似乎饱含着人世风霜，有股过来人的淡定和从容。她们没有反驳，静静地听他说什么。
李金科继续说：“我知道，大家都是一片好心，是同情弱者。我和你们一样，也希望这件事情公正公平地解决。你们又是拉横幅又是请记者，唯恐天下不乱，这难道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小林父亲说：“那你答应我们的条件。”
李金科问：“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小林父亲扳着指头说：“第一，你儿子和刘秀女离婚，和我们小林结婚；第二，这套房子写在我们小林名下；第三，那个秀女饭店要改成小林饭店，以后由小林姐姐姐夫和小林王志力四个人经营。”
李金科问老太太们：“你们听见了吧，这就是他们提出的条件。说得好听点这叫狮子大开口，说的不好听一点这是打劫，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小林母亲说：“你们做下的孽债，就应该加倍偿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