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刘秀女母亲没事的时候，喜欢和街上的老头老太太拉家常，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一个老婆子也是乡下来的，儿子在这里当老板，城里买了房子，老婆子跟着儿子住。老婆子问刘秀女母亲：“那年轻女老板是你丫头？”
刘秀女母亲说：“是。”
“这丫头长得多俊呐，稳稳当当的。”老婆子表扬说。她问：“有婆家了吗？”
刘秀女母亲说：“还没有呢。”
老婆子问：“属啥的？”
刘秀女母亲说：“属龙的，二十五了。”
老婆子板着手指算了一会儿，说：“那就嫁给我孙子吧，俩人挺般配的。”
刘秀女母亲说：“我说了不算，这事得女儿同意才行。我问问，然后给你个回话。”
刘秀女母亲把老婆子的话告诉刘秀女，刘秀女说：“我现在不敢相信那些男人了。”
母亲说：“总不能一辈子不找男人吧。”
刘秀女说：“等我遇到可以信赖的男人再说吧。”
母亲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秀女说：“快了。”
一年多来，刘秀女一直不明白她对王志力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现在忽然明白了，她爱他。这种爱不是一见钟情，没有热血沸腾，它如涓涓细流，一点一滴滋润着她的心田，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他的爱意和真诚，让她爱得踏实，爱得放心。
有几次，她想把话挑明了，可她看到王志力那老夫子般的表情就把话咽回去了。她怀疑他是不是心里有人，不然的话怎么会对她无动于衷。周围没人的时候，她问王志力：“你谈过恋爱吗？”
王志力说：“算是谈过吧。”
“怎么分手了？”刘秀女问。
王志力说：“怪我没本事，满足不了人家的条件。”
“你现在还想她吗？”刘秀女问。
王志力说：“早不想了。人家看不上，想有什么用。”
刘秀女说：“咱俩一样。我也谈过恋爱，也是被人甩了。”
饭店后面的小巷里，办了个美术培训班，学生都是准备考美术院校的高中毕业生，大部分是从乡下或者外地来的，他们租住在附近的民房里。学校没有食堂，学生们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来秀女饭店吃饭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比以前多了一倍。饭店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一倍，一天下来他们三个人累得够呛。尤其是王志力，工作量本来就大，现在一个人要顶以前的两个人，受累程度可想而知。可是他们累并快乐着，因为饭店的收入也是以前的两倍多。
饭店里的账目还是刘秀女管着，每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做个小结，把支出、毛收入、净收入、盈利列得清清楚楚。刘秀女把这段时间的盈利情况告诉王志力，王志力兴奋地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去买房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秀女母亲听见王志力这样说，她问：“你买房子准备结婚用吗？”
王志力笑笑：“我瞎说呢。”
刘秀女母亲私下对刘秀女说：“我看王志力是要准备娶媳妇了。”
刘秀女说：“老大不小的了，这很正常啊。”
刘秀女母亲说：“你呢，你也不小了，还是个女孩子，找得了，找一个吧。”
这天饭店来了两位吃饭的客人，他们是刘秀女和王志力的高中同学李晶晶和王明聪。四个人一见面就尖叫起来，又拍又打又笑又吵。王志力特意炒了几个菜，款待两位老同学。他们把前前后后的人和事都说了一遍，回忆了在中学时的一些笑话和趣事。李晶晶和王明聪对刘秀女没能读大学感到惋惜，他们说刘秀女患病的情况他们听说了，之所以没有去看她，是怕她受刺激，现在看她这个样子，都当老板了，也就放心了。他们说他们现在是北漂，两个人已经结婚了，刚刚在老家举办了婚礼。刘秀女和王志力给他们补了贺礼，说以后路过这里就进来吃饭，我们随时欢迎。
送走李晶晶和王明聪，刘秀女和王志力一同感叹，说我们这一批人有的已经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们都快成剩男剩女了。借着喝了几杯酒，王志力忽然说：“刘秀女，你嫁给我吧。”
王志力这句话说得太突然，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是他说的。说过之后，他立马后悔起来，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
刘秀女平静地说：“行呀。”
王志力没有想到刘秀女会答应他，他吃惊地问：“真的？”
刘秀女说：“真的。”
“你没骗我吧？”王志力又问了一句。
刘秀女说：“没骗你。”
王志力又一下子跳了起来，挥着拳头大声说：“****——”，他马上意识到不合适，改口说：“我终于成功了。”
刘秀女对王志力的一惊一乍并不奇怪，她和他同学三年，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她始终保持着冷静，她说：“我得过神经病。”
王志力说：“我不在乎，别说是以前得过，就是现在你得了神经病我也不在乎，我会永远陪在伱身边。”
刘秀女说：“你会不会说话，你这是咒我呢。”
王志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我的意思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刘秀女又说：“有些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现在觉着还是告诉你好一些。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王志力说：“我不在乎。”
刘秀女说：“那好，你抱抱我吧。”
王志力伸开那有力的双臂，把刘秀女紧紧地抱在怀里。
刘秀女告诉母亲，她在和王志力谈恋爱。刘秀女母亲说：“我早就有那个意思，只是看你们两个好像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才没有说出来。”她说：“王志力这孩子老实，肯吃苦，人也长得不错，我觉着挺合适的。”
王志力和刘秀女恋爱了，他们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看电影、K歌、跳舞，而是工作更积极了。两个人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早起晚睡，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也不觉得累，他们有个明确的目标：要在城里买房子，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
高考过后，小巷后面的美术培训班解散了，来饭店吃饭的人少了很多。一个阴雨天，来饭店吃饭的人很少，刘秀女对王志力说：“我们看房去吧。”
他们留下刘秀女母亲在饭店看门，两个人一块出了门。刘秀女手里拿着厚厚一摞卖房广告，都是平时发小广告的夜里塞进门缝里的，她一张一张收集起来，就是为了买房子时候参考。他们转了几个楼盘，有的已经买完了，有的还没有开盘。他们来到城市的东南角，发现在环城路拐弯的地方有一个叫“福乐苑”的楼盘正在销售。他们走进售楼部，一个售楼小姐过来向他们打招呼：“欢迎光临”。马上就问：“看房子吗？”
王志力说：“对。看房子。”
售楼小姐把他俩引到楼盘的模型前，从楼盘的规模讲起，讲了设计理念、区位优势、增值前景等等。小姑娘口才很好，普通话说得也很标准，讲起话来口若悬河一泻千里，那气势就让王志力和刘秀女羡慕。他们当即决定：就买这里的房子。
听了报价之后，两个人盘算了一会儿，根据首付标准和他们手里的现金，大房子买不起，太小了也住不下，只好买个九十平米的两居室。买房子毕竟是大事，他们两个人拿不定主意，回去带着刘秀女母亲来看，又打电话询问刘秀女父亲，最后才决定下来。房子是期房，分批付款，首付百分之五十，一共三十二万，刘秀女出了二十万，王志力出了了十二万。王志力有点不好意思，要打电话向家里要钱，刘秀女说：“算了，你妈有病，看病需要钱。再说了，你家里也没有多少钱。”
王志力说：“我妈说过，她给我攒着娶媳妇的钱。”
刘秀女说：“那就交二批款的时候再说。”
交了房款之后，王志力又变得身无分文。他想要是小林现在来要钱，拿什么给她呀？又一想，这样长时间了都找不到她，怎么会偏偏交了房款之后遇见她，说不定遇见她的时候我已经成了大老板，还在乎她那区区八九万？高兴了大笔一挥给她二十万也不是不可能。现在的王志力感觉自己腰杆很硬，一是因为刘秀女答应嫁给他，一是因为在城里定下了房子，还有就是因为自己不知不觉成了饭店的老板。以前，他把这几件事情看得比登天还难，现在竟然都一一做到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现实就是这样。
王志力每天活在兴奋之中，一天到晚带着笑容，他主动给刘秀女和刘秀女的母亲倒洗脚水，弄得刘秀女母女都不好意思。
刘秀女说：“不需要你这样，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王志力说：“我愿意。你知道吗？现在是我长这么大活得最高兴的时候，出气格外畅快，看什么都觉得顺眼，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这一切都是你给我带来的，我给你倒洗脚水有什么不可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