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也有被乌鸦啄瞎眼的时候。
想起壁柜中搁着的那幅《墨竹图》,钱纹的心便一阵刺痛,头一阵眩晕。
那天周末,钱纹信步来到古玩市场,一幅《墨竹图》古画映入他的眼帘。钱纹立住脚,饶有兴致地审视这幅署名模糊,仅剩一个“燮”字的立轴。
《墨竹图》以浓淡干湿不同的墨色,错落有序地勾勒数枝生机勃勃的箭竹,尤其画中所题的“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更是锦上添花。
几年来,钱纹对各大画派名家的风格、字号颇有研究。经过仔细辩认,其立轴画技题诗锁定“七品官耳”“爱民如子”的郑燮,郑板桥也。钱纹强压心头狂喜,故作无知地问:此画作者是谁?
卖主表情比钱纹还无知,说:此画乃祖上传下来的,因老婆住院急等钱用,否则是不会卖的。钱纹问要多少钱?卖主摸了摸后脑勺,说:1600元。
钱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要知道,前不久郑板桥一副普通立轴在北京拍卖到15万元。
经过讨价还价,卖主最后勉强同意以1200元出售。当时身上仅带1000元,钱纹还气喘吁吁赶回家取来200元。
很长时间,钱纹将《墨竹图》深藏秘不示人。一回朋友聚会,钱纹多喝了几杯,酒醉失言,无意中说出秘密。
朋友揪住不放,钱纹这才磨磨蹭蹭展示了《墨竹图》。
朋友的朋友之中,有一位仙风鹤骨的老者,老者为全国知名的古画鉴赏权威。
一天心血来潮,钱纹将《墨竹图》送老者鉴赏。老者轻展画卷,仅看了一眼,便放下说了两个字:赝品。
钱纹当即眼前一片漆黑,犹如腊月掉进冰窟窿透心儿凉。
像复仇的猎豹,钱纹夹着那幅赝品,睁大眼睛搜寻于古玩市场的每一个角落,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却始终没见那卖主的踪影。
瞅着市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钱纹脑海深处闪过一个念头,择一避阴处,钱纹悬挂起《墨竹图》立轴。
临近黄昏之际,一位留着胡须的男子立于《墨竹图》前,他看得很专心,最后那男子也天真地问此画作者是谁。钱纹像一位蹩脚的演员,模仿原卖主无知的样子,说,此画乃祖上传下来的,因老婆住院急需钱用。
经讨价还价,从一千八砍到一千,最后降至六百。钱纹急于脱手,忍痛成交。
打掉牙齿连血吞。正当钱纹欲努力驱散胸中笼罩的阴云,儿子的归来竟又加重了他的心病。
儿子在南方经商,很长时间没回家,甚为记挂老爸,正好这边有笔生意,于是顺道回来看看。
父子相见,自然分外高兴。叫过爸爸之后,儿子兴冲冲递上一个包了又包的长方盒。
听说老爸喜欢古画,我托生意上的朋友挑选了一幅立轴。说话间,儿子展开那古画。
不看不要紧,一看,钱纹的两眼便发直,接下来听说儿子花了两万元人民币,钱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慌忙中双手攥紧方桌桌沿。
那古画,乃钱纹贱卖的赝品《墨竹图》。
儿子一时慌了神,连连呼喊:爸,老爸,您怎么啦?
钱纹回过神,撩起衣袖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珠掩饰说:儿子,没什么,我是看着这《墨竹图》高兴呀!
经过这么一折腾,加上感受了风寒,钱纹足足躺了一个多月的病床,前不久才慢慢能下地行走了。
不要声张你的幸福
我有幸认识一个聪明的女人。当然啰,说她聪明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就有她聪明的地方,自然就有夸她聪明的理由。聪明的女人姓白名如雪,三十出头身材高挑,人如其名吧,白白的皮肤,一头乌黑的头发。她说话轻言细语带着一股韵味,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便显得不普通,加上那恰到好处的淡妆打扮,犹如一朵出水的芙蓉。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单位上阴盛阳衰女人占了一大半,于是单位每天便上演着各种幽默滑稽复杂曲折的人生喜剧,于是单位的天空便一会儿刮风一会儿下雨,一会儿阳光明媚一会儿电闪雷鸣。可以说,单位里差不多每一位女人都登过台演过戏,扮过人生喜剧中生旦净末丑不同的角色。也都莫名奇妙不同程度地卷入那是是非非的旋涡之中,受到过非议、冷落、排挤、疏远甚至诅咒,却又不知暗箭来自何方。唯独白如雪唯独这个聪明的女人她能置之度外,唯独她能象一叶小舟荡漾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上。
对此,我不由引起了好奇,加上职业的习惯也促使我有意去接近白如雪,去探索白如雪身处红尘之中,而又能脱俗置身于红尘之外的秘笈。去时,刚好遇见白如雪与一班女友聚会。或许是喝了红酒的缘故,女友们的脸上一个个泛红起来,不知谁人率先提到了婚姻提到了丈夫提到了儿女,于是女友们象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唠叨起婚姻的不满琐碎,诉说着儿女的种种不是。待女友们停顿下来,白如雪也开了腔也不动声色地跟随大众数落丈夫夜归、懒惰、不关心她,唸叨儿子贪玩、淘气、不用心读书。
后来我见到白如雪的丈夫和她的儿子,实际情况与她说的完全不一样。她丈夫是个标准的好男人,准时回家非常勤快尤其是特别关心她。还有她的儿子学习刻苦成绩优秀,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于是我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她,白如雪沉默片刻轻轻说了一句:我何必给大家添堵呢?我想是呀,如果白如雪照实说必然会让大家不快,也必然会给大家添堵的。正是如此原因白如雪她不要丈夫下班开车去接她,因为和她同办公室的女孩子刚刚失恋。她也不要丈夫在结婚十周年那天送花去单位,因为单位里的女人看了一定会同样要求她们的丈夫,而一旦她们的丈夫忘了送花自然就会生出许多不快闹出许多风波。
那天晚上我约白如雪在茶吧喝茶,谈到幸福这个话题时白如雪微笑地说:其实大家生活得都不容易,谁不想要幸福,然而幸福不是毛毛雨,未必均匀洒在每个人的头上。如果你有幸淋了点幸福雨,你不声张,大家就以为每个人都一样也就心情平静日子平静。我附和地点了点头。白如雪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假若你被毛毛雨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并约来不幸的人来分享你的幸福,他们自然也会陪你笑一笑说几句恭喜的话。可是他们转过身回家去带走的未必是你的幸福你的快乐。有时候,你的幸福往往是参照物,是一只贸然的手,无意间提了人家还没开的那一壶;有时候,你的幸福又是一只准点报时的闹钟,闹嚷嚷地提醒人家那深藏隐忍的疼痛。
精彩,我击掌叫好,真乃至理名言也!白如雪听了我的夸奖竟有几分不好意思。白白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我想,我已找到白如雪这位聪明女人之所以活得自在活得潇洒,之所以身在红尘而又能置身于红尘之外的秘笈,这得于白如雪她低调的生活,得于白如雪她非常幸福之时没有到处炫耀,没有高调声张她的那份快乐那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