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空闲,我便听毛阿敏唱《永远是朋友》。
听到兴趣头上,我竟不由自主摇头晃脑随毛阿敏唱开来。
朋友多了路好走。路——好走!这歌词儿可算是唱绝了,我打心底深处赞叹说。
面对住院部空空的病床,院长坐不住了,签署急令:凡医院在册人员每月必须介绍若干病人入院(具体人数属院内机密,不可外传)。
瞅着红头文件,我这名后勤干事傻了眼儿。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扣工资、跌面子倒在其次,问题是那天文数字的罚款何处筹集?
阿胖、小瘦、扁头、黑毛诸位朋友探知消息后,会同他们朋友的朋友结伴住进了医院,无病疗养,小病大养。嘿!好家伙,片刻功夫,我便超额完成了大半年的任务,为此,我还受到院长的嘉奖。
不忘老朋友,结识新朋友,我越唱越来了劲儿。
阿胖在食品厂做事,需推销饼干,我毫不含糊,一口气认购了四十箱。
扁头的公司制塑料桶,他有三百只的任务,我二一添作五,揽下了一半。
小瘦袜厂开不出工资,以袜子抵帐,我痛快地要了两百打。
一心相通心则灵。
让我们永远是朋友。
踏着毛阿敏悠悠歌声的节拍,饼干,塑料桶,袜子……潮水般涌了进来。我宽敞的宅屋日渐显得窄小拥挤,但朋友之道却越走越宽阔起来。
这天,黑毛阴着脸进门,我热情地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又是让座。
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
瞧你吞吞吐吐,朋友面前有啥事的,我替你分担着。
两个指标,行!我算摊上一个!!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起来,恨不得煽自己几个嘴巴子。
黑毛在火葬场当差,这火化死人的,上哪儿寻去?
千金难买是朋友。
看来,看来只能让八十九岁的老外婆——尽管老外婆带大我费了好多心血,尽管目前老外婆身体很硬朗,但朋友之情……
我高一脚低一脚踏进老家门,老外婆已宝贝心肝地迎了出来,又是洗苹果,又是拿糕点,那高兴劲像开锅的热汤。我的心却像冰一般凉,灌了铅的嘴巴张了半天也张不开来。
记不清怎样迈出老家门,记不清如何向老外婆告辞,我晃晃悠悠踉踉跄跄朝马路中央走去。
行,我算摊上一个!我算摊上一个!!我算摊上一个!!!
咔吱——随着刺耳的汽车刹车声,我身子像白云一样轻轻飘了起来。
眼前一片空白。
天宇深处隐约传来缥缈的歌声。
朋友多了路好走。
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