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住了月光,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雷鸣的小腿又中了一箭,他用刀剜出箭头,靠在树干上喘息了一会儿。接着,用树枝削成尖钉,再用藤蔓设好绊线,安置在追兵的来路上。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个小队长的衣帽,套在搭好的一个和自己一样高的十字木桩上,又削了一大块木板,绑在身上,举目望去只见远处一片火光晃动,那是搜山人的火把,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些“礼物”,雷鸣的星眸中寒光闪烁,一声冷笑,转身向巴羊坪走去。
雷鸣跟着爷爷学习建阵术,最早学习的就是有关各种石材的知识,它们的形状、颜色、特点、用途……以前在山中修炼的时候,他曾追逐一只巴羊来到这里,就管这里叫巴羊坪。有一条大江流过巴羊坪,河滩上有一大片火磷石。这火磷石呈灰白色,石块里有很多空洞,它有一个特点,就是遇到含火性的东西非常容易点燃并且炸裂,因为这个特点,一般情况下,很难找到这么大片的露天火磷石矿,正巧这里靠近河滩,水汽充足,镇住了火磷石的火性,矿石才不至于炸裂开来。
雷鸣来到火磷石矿上,调整了一下气息,搜刮出元精湖中的最后一点能量,神阙轮转动,炼化出纯净的火炁,将火炁融入自己的血脉中,崩裂伤口,将自己的鲜血滴撒在火磷石上,把一大片火磷石圈划起来,又摆出一条石线,滴上鲜血,一直拉到河滩上。做完这些,雷鸣感觉有些站立不稳,眼前也似有金星晃动,他赶忙盘坐下来,调整呼吸。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凄厉的哀嚎声,伴着夜风传遍了横断大山,惊得山中的禽兽也跟着嘶鸣咆哮起来。雷鸣微微一笑“看来,礼物收到了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哼,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等着你们呢。”
一刻钟过后,一大片火把穿过树林,向河滩涌来,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雷鸣强忍伤痛和虚弱站起身来,在这空旷的河滩地,只有雷鸣一人,背后是沉沉夜色中的巍巍峰峦和滔滔大河,面前是如狼似虎的众多高手和官兵,他微笑着,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兵走进了自己画的圈中,二话不说,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将火炁灌入到脚下的血线中。那些含着火性的血滴受到火炁的激发,火性一下子升腾起来,点燃了下面的火磷石,灼热的空气加上鲜血中的火性,向导火索一样迅速激发了更多的火磷石。一声巨响过后,炸裂声、惨叫声在这片火磷石矿上此起彼伏。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焦皮烂肉的味道四散传开。
炸裂的气浪将雷鸣向着大河的方向高高抛起,雷鸣咬紧牙关,靠着最后一点意识,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奔向大河,他紧抱住身前的木板,跌入大江的滔滔白浪之中,几个沉浮,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笼罩的江水中。
“哒哒”的马蹄声敲碎了荒野的宁静,一队车马从远处走来。为首的是两个少年男女,端坐在一黑一红两匹高头大马上。
“云哥哥,日头太大,咱们歇会儿吧。让黑风和红云也喝点儿水。”少女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爱惜地拍了拍胯下枣红马湿漉漉的脖子。
“好”,为首的少年看了看四周的地势,带住马,回身向队伍喊道“咱们在这儿歇会儿吧,吃点儿干粮,饮饮马。”
两人翻身下马,牵着马到河边喝水。“云哥哥,你看那是什么?”少女指向草丛深处。
草丛深处有一团灰呼呼的东西,随着河浪起起伏伏。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武器,小心地向河边走去。
走近了,终于看清,那是一个男孩,紧抱着一块木板,浑身血迹,上身趴在岸边,下身浸泡在水里,生死不知。两人将雷鸣拖上岸,少年查看过他的伤势后,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人呀,小小年纪,怎么弄了这么一身伤。小师妹,把咱们的还阳丹拿一颗来,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的造化了。”
“好。云哥哥,你托着他的头,我给他灌下去。”两人用随身带的水壶化开了一颗还阳丹,给男孩灌了下去。不大功夫,男孩的脸上稍稍有了些血色,但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云哥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咱们不管的话,他一定会死的。要不,咱们把他带回去,让师傅看看吧。”少女望着昏迷的男孩,担心地说道。
“嗯—,你看他的手,应该是个修炼之人。这个人来路不明,但愿不是什么歹人。”少年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不怕啦,有云哥哥你呀。”少女一听,连忙运起了马屁功。
少年一副打蛇随棍上的赖皮模样“哦—,如果小师妹肯说三声,哦不,十声‵好云哥哥′我就答应你。”
“哼,欺负人啦。‵坏云哥哥′‵坏云哥哥′……”少女秉着“女子动口也动手”的原则在少年的额头上毫不留情地敲着。
雷鸣觉得自己忽忽悠悠地站在云端,向下望去,却不是往日所见的山川河流,城市车马;到处都是陌生的光秃秃的巨岩,有些地方还有滚滚的岩浆淌过,热浪灼人,仿佛要把人蒸干,使人心焦气躁,口渴难忍。“水,水”雷鸣用尽全力高喊着。
一股清泉涌入喉咙,他贪婪地喝着,仿佛沙漠中一条找到了水塘的鱼。
“不要急,慢慢喝,慢慢喝。”
耳边传来银铃般的声音,雷鸣努力地撑开双眼,一张俏脸渐渐清晰起来。他转动眼眸,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一个少女正端着一碗水看着自己。
“姐姐,是你救了我?请问,我,我这是在哪里呀?”虽然雷鸣觉得自己已经很用力了,但在别人耳朵里这声音却小得象蚊子叫。
“小弟弟,你的命可真硬,你都整整睡了七天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啦。”少女转身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喊道:“师傅,师傅,他醒啦。”
一位中等身材、精神矍铄的老者随着姑娘走进屋里,来到床前,给雷鸣号脉。雷鸣刚想开口,老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你刚醒过来,还虚的很,先不要多说话。”接着转过头去,对站在身边的少女说道:“阿敏,去给这孩子熬些肉糜粥来。”
听到这些话,雷鸣知道一定是眼前这些人救了自己,精神放松下来,眼皮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旁晚时分,雷鸣转醒过来,一直在照料他的少女喂他吃了药,喝了肉糜粥;那个老者又给他号了脉,感叹道“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壮,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就是。”他指着一同进来的一个少年对雷鸣说:“救你的人都是我的弟子,这是云青,那是阿敏,需要什么尽管和他们说就是。”
雷鸣询问了一下自己当时被救的情景,告诉大家自己叫雷鸣,再次感谢云青和阿敏两人的救命之恩。两人都说最该谢的是师傅,凭他俩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身受如此重伤的他从阎王殿里拉出来。老人听着雷鸣感激的话语,只是象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惜地看着他,摇头轻笑。
后来,雷鸣才知道自己养伤的这个地方叫不老山,钟灵毓秀,是横断大山的余脉,位于燕国王城—永宁城外三十里。传说,有人曾在此得道成仙,因而被称之为不老山。除了传说和美景,这里还有在燕国乃至整个横断大山一带都赫赫有名的宗门大派—天鼎宗。天鼎宗之所以出名,不但是因为宗门里高手众多,更重要的是这里能炼制出最厉害的丹药。天鼎宗现任第七代宗主—空桑老人,就是那位给他诊脉的老者,不但达到了六阶武王的境界,而且能够炼制出七阶的丹药,也是整个沿横断大山的几个王国里唯一能炼制出七阶丹药的人。空桑老人的入室弟子共有六人,大弟子李弼效力燕国朝廷、二弟子叶公良正在外游学,三弟子舒朗和四弟子樊项负责不老山的日常事务、五弟子是燕王最小的儿子—十七岁的燕云青,也正是他和师妹黎敏一起救了雷鸣。黎敏是空桑老人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弟子,今年十五岁,是老人捡回来抚养长大的孤儿。
永宁城背靠不老山,面向永宁江的支流—小宁河,而永宁江就是雷鸣借以逃出生天的那条大江。
雷鸣在不老山的天鼎宗住了一个月,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这一天,空桑老人要见雷鸣,他来到了空桑老人住的天鼎阁。进到屋内,雷鸣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宗主爷爷好。”
“孩子,坐下吧。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多谢宗主爷爷的丹药、六姐和几位哥哥的照料,已经全好了。”雷鸣懂礼貌、知进退、眼勤手快,没多久,就和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混熟了,尤其是空桑老人的几位弟子都很喜欢这个月眉星眸、勤快懂事的少年,都和他以兄(姐)弟相称。
“孩子,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空桑老人笑看着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