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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混沌生灵

冥火摇曳,寂静的昏暗长廊,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哗啦啦的锁链拖行声,长廊深处,一名囚犯装束男子在两名鬼差的押解下,缓慢移动。

男子年龄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蓬乱长发披散,微低着的脑袋,脸色异常苍白。

他名沐春,死于力竭,因屠戮城镇,杀人如麻犯下滔天大罪,现被押往地府衙门,接受审判。

幽深长廊,死寂一片,灰暗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沐春漫步在长廊上已有一个时辰,这条长廊看似普通,石壁上却记录着他生前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影像。

从牙牙学语到持剑修行,从家族惨遭灭门到入魔复仇,种种事迹,桩桩件件,有温馨幸福,也有冷酷杀伐。

他的一生经历有如这条幽深长廊,暗淡无光。

石门横亘,走到这里,平淡却又不平常的一生就此落幕,两名鬼差推开石门,押着沐春踏入眼前七彩镜像屏障。

笃笃笃一阵敲打声响传开,气势十足的威武二字如炸雷般让人心惊。

宽敞的地府衙门之中,阴兵鬼将各持杀威棒立于两旁,深处左侧,一名记事主簿正襟危坐,等候判官驾临。

很快,随着威武二字落下,体型截然相差的两名男子从衙门后殿走出,迈步踏上高堂。

其中一名体型魁梧,身穿汉武袍,头戴珠帘冠,坐于高堂之中,另一名身穿华服,体型瘦弱,手持一本金边大册,恭敬的立身于后。

“堂下何人!?”阎王不怒而威,一对铜铃大眼注视着跪在堂下的沐春,他的突然造访,让一众阴兵鬼将都肃穆了起来。

见沐春低头不答,阎王拿起案几上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堂下之人所犯何罪!?”

沐春瞳孔微眯,依旧沉默不语。

高堂上,阎王见状面露不悦,正欲斥责,其身后判官立即上前一步,在阎王耳边低声说道:“此犯罪名已定,卑职已通过幽冥长廊察看过所犯罪行,当判入婆罗地狱之中,承受极刑。”

“哦!?既已判定,执行就是,何故又押返而回?”阎王偏过头,诧异的看了判官一眼。

“婆罗地狱不收!”判官毫不犹豫的做出回应。

闻听此话,阎王瞳孔微眯,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那个秃驴,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地府秩序,存心与本座叫板,他真以为不在地府司职岗位之中,本座就动他不得吗?”

“大人息怒,地藏王菩萨不收此犯人,或许别有他意,并非存心与大人叫板,您不妨先审审?”判官递过手中金边大册,恭敬的站在一旁。

阎王一脸疑惑,正要接过金边大册,可当看到这本册子系金边之后,脸上表情立即凝重了起来。

“来头还不小,看来其中确有变数。”阎王接过生死簿,翻开的刹那,一道氤氲雾气腾空散去。

阎王翻找了几页,很快就找到了沐春生平。

“诞于混沌,百年阳寿,红尘一世,助其斩情断欲,可位列任何神职!”

简短的一句介绍,看的阎王心惊肉跳。

啪的一声,阎王合上金边大册,一蹦而起,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又惊又怒。

“是谁篡改了他的命数!”阎王脸色阴沉,沉声质问。

“卑职不知。”判官被阎王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生死簿向来都是由你掌管,有人被篡改了命数,你竟然告诉本座你不知道?”阎王颤抖着手点指判官,被气的全身发颤。

“卑职确实不知,此册关系重大,实非卑职能够启阅,还望大人明察。”

“哼!诺大一个地府,有能力逆改他人命数的,不是你,难道还是本座不成?”阎王动了真怒,一脚将判官踹趴在地,拂袖在高堂上来回踱步。

“大人息怒,地府之中除了你我之外,还有。还有地藏王菩萨,他。他或许知晓其中因果。”判官为求自保,急忙混淆视听,但却又怕得罪人,不敢公然指认地藏王菩萨。

“你认为是那秃驴一手造成?”

“卑职不敢,但您细想,仙、佛、冥三司历来分工有序,仙管天下事,佛渡天下人,冥惩天下魂,地藏王菩萨乃佛门中人,他既然敢将手伸到地府中来,那就有可能做出逆改他人命数之事。”判官说道。

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毕竟地府中有能力篡改他人命数的确实只有他与阎王两人。

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多大事情,但能让阎王发这么大的火,可见这次事情一定不小,他若不想办法自救,这罪名一旦坐实,他肯定担当不起。

阎王不傻,自然能看出判官的那点小心思,但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是随便找人当替罪羊就能解决的。

来自混沌的生灵,命数向来不在地府生死簿之列,能加入进来的,那可全都是天地间最顶级的神灵亲自安排,稍有差池,会造成的后果,别说小小一个判官了,就是他这个阎王也不可能承担的起,更别说将责任推给地藏王菩萨那个外人了。

阎王面色凝重,来回踱步走了许久,脑海中思绪一片混乱。

他有理由相信,在不知道堂下之人身份前,地藏王菩萨绝不会无聊到随便去干预别人命数的地步。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殊变数存在。

想到变数的可能,阎王立即冷静了下来。

他掌管地府这么多年,深知命数都有哪些不稳定因素,凡人确实只有通过篡改生死簿才能改变命数,可这堂下之人并非寻常凡人。

来自混沌的生灵,命数本来就不该存在于地府管辖之列,这本身就是一个变数,而且天地间命数不在地府生死簿之列的又何止混沌生灵一种。

上有仙,下有冥,中间还有一个佛,远在三界之外的更有神魔,这些生灵都不在生死簿之列,虽然天道限制,超脱在外的生灵无法轻易干扰凡尘,但凡事总有例外。

也许堂下之人的命数之所以会出现这般变化,就是因为这个例外呢?

阎王冷静下来,开始溯本求源,既然有能力篡改生死簿的三个人都排除在外,那就只能从堂下之人的生前经历着手调查了。

“此人究竟所犯何罪?”阎王坐回原位,强压着不安情绪问道。

“屠……屠城!”判官诚惶诚恐,不敢再看阎王一眼。

闻听此话,阎王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怒瞪着判官,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具体……因何屠城?”

“……”

这本该审问沐春的问题,一下子演变成了阎王审问判官,公堂下,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唯独沐春浑不在意,依旧安静的跪坐在地。

沐春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自古以来,杀人偿命,理所应当,沐家寨千余口性命,一夜之间惨遭屠戮。

他的父母,兄弟,还有天悦,无一幸免,只有他一人幸存。

事后,为亲人报仇,以牙还牙,他也因此赔上了性命,还有何罪?

真要惩罚,那也该惩罚当年的罪魁祸首。

若阎王真将他判入婆罗地狱,他绝对不服!

高堂上,阎王听完判官的详细阐述,终于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原来地藏王菩萨不收的原因,是因为此人身份特殊,心性纯善,若判决不公,此人必然不服。

若是一般人,不服就不服了,打入婆罗地狱,用以极刑,不服也给你治到服。

可堂下之人来自混沌,与天地间顶级神灵有所牵连,百年后若见不到此人飞升化神,定然会有神灵来寻,届时得知情况,神灵一怒,地府岂能承受?

最关键的是,此人乃混沌生灵,斩情断欲之后便可亲和天道,今后天地格局全在此人一念之间。

如今此人的纯善之心已受仇恨玷污,法旨要求的助其斩断七情六欲不仅没有做到,反而使之沦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这种人若是亲和天道,那天地还不得大乱?

不管此人究竟是因何改变了命数,阎王知道,这次他必定是难逃干系。

弥补肯定是弥补不过来了,此人心性已变,就算送去重新投胎,因为来历特殊的缘故,已受仇恨玷污的纯善之心也难以恢复。

百年时间已经过去二十载,还有八十年时间,必须得想个办法,哪怕不能补救什么,至少也要竭尽所能做好预防准备。

阎王的心思,判官多少也能猜出一二,见阎王在眼前来回踱步,判官主动献策道:“大人,此子身份特殊,心性未定,若想补救,不妨差遣他去猎捕那些逃离地府沦为恶魔的亡灵。”

“猎捕那些魔鬼?他体内杀机正浓,让他去执行杀伐,这不是助涨他内心魔性气焰吗?”阎王摆手否决,他不敢冒险再让沐春动杀伐念头,这影响太大。

“非也,大人且听我道来。”判官不肯放弃,沐春的判决问题,同样关系到他的生死存亡,自然是要尽全力补救。

他道:“让此子猎捕叛逃亡灵可替我们减轻不少麻烦,一来可以借此培养他的正义感,毕竟猎捕叛逃亡灵是为了不让那些亡灵祸害他人,让更多无辜者免受迫害,实乃功德一件。”

“二来,通过猎捕叛逃亡灵,他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亡灵,这样一来,有助于帮他斩情断欲,要知道,有胆叛逃出去的亡灵可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魔鬼,猎捕亡灵期间,他一定会明白,感情是多么善变不可靠的东西。”

“三来,免去投胎转世,他也可以省去数年的成长时间,毕竟时间已经不多,刻不容缓,再来一次的时间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我们,都耽误不起。”

“而且八十年时间沉浸在杀伐之中,这能消磨他心中的仇恨。此消彼长,一方面累积正义感,一方面消磨仇恨,加上所行之事又是行善积德,就算无法弥补他犯下的罪行,至少等百年之后,神灵要怪罪,那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判官一口气说出三大好处,阎王听的连连点头,尤其是那句此消彼长,阎王甚是满意,脸上的愁容瞬间散尽。

“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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