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听者亦不觉地感到悲痛。
可惜,除了他自己,就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来,去救一个将死之人。
世间之大,人情却如此地冷漠,这难道不是一个悲哀么?
或许是过于用力,“呲”地,他的伤口又被巨大的力道所牵扯。
一阵巨痛又罩在了他的心头上。
结果,白衣人韩扬又昏迷了过去。
但,他不知道,刚才他这么一喊,恰巧被一个过路的人听见了。
这个人循着声音,顺着石板路,竟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是一个少年。
白马锦衣,明珠宝剑。
雨仍然下着,下着,雨水飞扬,好似一个个快乐地音符。
可,这虚无飘缈的快乐,却丝毫也掩不住这世间的凄楚。
雨停了,风散了。
一丈金光,穿过了层层的云雾,又吃力地洒落在人间。
远方,群山正享受着温暖,尤如一个孩儿般地需要母亲的关爱。
树影婆裟,林木青翠。
白衣人睁开了双眼,他又清醒了过来。
突地,在他的身后,轻步地走出了一个锦衣少年。
只见,他的神色略显疲惫,但一双明眸依旧有神。
这锦衣少年目光一转,便落到了白衣人的身上。
他一惊,以为他是天龙会的人。
锦衣少年看着他,轻声地道:“你不用害怕,这里没有坏人。”
白衣人听后,脸上仍留露出慌张的表情。
他忙道:“你是谁,你是谁?”
锦衣少年道:“我是一个救你的人。”
此刻,白衣人的神情似乎轻松了许多,他道:“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锦衣少年道:“因为,在我之前,还没有一个人出手救你。”
白衣人沉默。
许久,锦衣少年又道:“你伤得很重,对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凶残?”
白衣人道:“天龙会。”
锦衣少年双眉紧索,并没有开口。
他思考着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白衣人又道:“侠士,你难道知道天龙会?”
锦衣少年道:“江湖上可有这个帮派?”
白衣人道:“那里面的老大阎龙,一口金环宝刀,江湖上谁人不知?”
锦衣少年又沉默了起来。
夺命金环,追魂六刀,他岂能不知?
只是,他却没有过早地说出来,因为,他还没有弄清楚白衣人的身份。
半响,锦衣少年道:“这么说来,肯定是天龙会的人将你的双臂斩下了。”
白衣人点头。
锦衣少年又望了一眼他,目光之中充满了同情。
白衣人又道:“我,我害死了哥哥,没有想到我却……”
说罢,锦衣少年一征,他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但,白衣人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往下说了。
看得出,对于他来说,这一件事是多么地可怕。
痛苦的回忆,只会让一个人在精神上更加地痛苦。
所以,他自然不愿去回忆一件令自己感到无比痛苦的事情。
锦衣少年见状,他便道:“好吧,你不想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白衣人道:“侠士,多谢你救了我。”
锦衣少年道:“你不必谢我,应该感谢上苍让你保住了一条性命。”
此时,白衣人仍然想说话,但,锦衣少年又道:“你先休息一下,别说那么多话了。”
他说罢,便向前走了几步。
他抬起头一望,心中估算着,差不多要到正午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在这个林子里耽误了一些时间。
这锦衣少年来回渡了两次步,他又对白衣人道:“离这不远就是普陀镇了,我看,我们先到那儿去。”
白衣人道:“嗯,只是怕连累了侠士。”
锦衣少年一笑,他道:“不会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语毕,锦衣少年小心地将他扶上了马。
他手执着缰绳,缓缓地牵着马,朝着前方的普陀镇走去。
斜斜的日光,映着两个人的身子,拉长了好一道地阴影。
娇阳猛照,它已高高的将怒火抛了下来。
一时间,这雨后的凉意竟也逐渐地消失了。
苍穹之间,真似火烤般地热,热得能可以毁掉一个人的生命。
天气多变,人心也多变。
但,至少有一份奇怪的友谊已弥留在他们的心中了。
这份友谊,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那会是什么呢?
正午当头,天气也变得热起来。
不仅是热,而且干燥得很。
天龙会大堂里,二十个红衣大汉分两旁站立。
威猛,严肃。
在正中间,一把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就是阎龙。
奇怪,阎老大是很少出现在大堂上的。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却坐在这椅子上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了。
等人,的确是一件很讨厌的事。
如果是在等一个自己都不喜欢的人,那岂不是更加地痛苦?
阎龙漫不经心地数着那一连串的数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阎老大的眼光一转,落在了大堂之上的几盏灯上。
这些灯是用西域的花雕制成的。
对于一个地位高的人来说,这样的装饰,可以说是毫无压力了。
只是,大白天的却用不着点灯。
阎老大的神色一紧,似乎他也有点不耐烦了。
那,究竟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坐便是半个时辰呢?
答案,当然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要等人,等活人。
他活了这么久,也就只对两样东西真正地感兴趣。
一样是金子,一样是女人。
他喜欢的女人很多,自然,喜欢他的女人也有很多。
因为,阎龙是一个多情的人。
多情的人,金子都赠给了别人,那,他的朋友也就多了起来。
一个多情的人,虽然他的身边有不少的女人,但,他的心仍是寂寞的。
寂寞久了,这种内心的滋味是很难受的。
寂寞的人,却多情,这看起来,似乎很矛盾。
这,本来就很矛盾。
任何的事情都是一样地矛盾。
想着,想着,阎龙微闭着双眼,他竟快要睡着了。
要紧的事情,总会在一个人不怎么注意到的时候出现。
突地,大堂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这种声音,也只有人的脚才能发出来。
阎龙一抬眼,朝外望去。
进来的是一个蓝衣人和一个白袍老人。
他的一双眼睛如老鹰般的凌厉,目光早已落至在了他们的脸上。
这两个人的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可,阎龙却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眼睛。
他,并没有急着开口。
这时,任何一个人在被别人盯着看了好久后,都会感觉到不自在的。
不过,这两个人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为什么?
因为在天龙会里,一旦发现是敌人,就休想有活命的机会。
甚至,就算死了,连尸体也找不见。
沉默的气氛,总是不舒服的。
所以,肯定得有人来打破这个沉默。
只见,阎老大依然没有说一句话,他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奇怪,这就越发让人觉得奇怪了。
他暗中地使了一个眼色,两个红衣大汉手里的大刀就已经架在了白袍老人的脖子上。
事发突然,阎龙果真是一个小心的人。
小心使得万年船,说得的确不假。
在一旁的蓝衣人刚想开口,不料,“吱”地,他的咽喉里却多了一把飞刀。
这把飞刀是从阎龙的右手的袖子里发出来。
刀光消散,鲜血飞射而出,溅到了白袍老人的脸上。
一张脸上,突然加了点颜料,自然是不好看的。
何况,这颜料是血,鲜红却有点腥味的血。
白袍老人腿一软,身子似乎也跟着发抖起来。
他旁边的红衣大汉喝道:“不要动,否则就要你的老命。”
他听后,竟真的一动也不动了。
阎龙望了他一眼,先是冷笑,而后才道:“我要的东西,你拿回来了?”
阎龙怒目地望着他,真如一头猛虎。
白袍老人已被他惊吓到,连脸上的鲜血都没有弄干净。
阎龙又冷笑了一声,他道:“老头儿,你可以说话了。”
白袍老人整了整衣服,便道:“是,您要的东西,我全都拿回来了,只是……”
阎龙道:“噢,你还想说些什么?”
白袍老人似乎有些害怕,他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为什么把他杀了?”
阎龙道:“你说呢?”
白袍老人道:“我不知道。”
阎龙道:“哼,你不知道,那还有谁知道?”
白袍老人沉默。
阎龙道:“好,我就让你明白一件事。”
白袍老人道:“什么事?”
阎龙道:“你就是凶手。”
白袍老人一征,自从他进来之后,便发生了几件让他不明白的事。
一个人再怎么装傻,也总是有办法让他还原一切的。
何况,现在天龙会的阎老大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白袍老人不能再说谎了。
阎龙盯着他,又道:“你的易容术可真是厉害。”
终于,白袍老人不再隐瞒。
他的手缓缓地移到了一侧,突地,他猛地一抽腰间的匕首,可他连一招也没有发出。
雪亮的匕首握在他的手中,看起来却早已毫无用处。
阎龙又笑了。
他的心中明白,真正的凶手是不会轻易地认罪的。
只见,白袍老人手里的匕首,不是刺向阎龙。
“嗖”地,刀光一闪,他竟刺向了他自己。
他宁愿死,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给完整地说出来。
因为,即使是他说出来,也会没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反而不如不说。
到此,这个人看上去还是挺值得敬佩的。
只是可惜,他却杀了他自己。
“嘀”“嘀”地两声,从白袍老人的嘴里吐出了几口黑血。
这些黑色的浓血顺着他的衣服,一直流到了地上。
不久,这个人的瞳孔已经变大,眼睛死鱼般的突出,“咚”地一声,便倒了下去。
阎龙冷冷地望着地上的两具死尸,又狂笑了起来。
这笑声之中,满载着狂妄,自大。
阎老大自从一手创办了天龙会,在他的眼里,早就目空一切了。
不错,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正常的人,如果笑得太久的话,会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