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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墓志铭

呜呼此吾年友大仆寺少卿层峯李公之墓也公讳时荣。字符敷。登万历丁未榜进士。历宁德莆田二邑令。以治行高等 征入为江西道盐察御史。是时当 神宗皇帝晚节边境寝多事。东夷讧开铁辽渖间。名城屡陷塞上兵赢不能乘障而主客饷岁縻百万余。主计仰屋无策。公条便宜。畧言兵须酌其宜饷当核其实今日措饷之涂不厌广清饷之法不厌精诚令治兵者兼得问饷主饷者兼得治兵自可首尾相应征剿有备朝论韪其言。寻而按长芦盐政。畿南地故广斥。而民多豪。倚中贵为奸利公搜剔城狐根株奸蠹鹾务凛凛又章数十上。请宥言官。请诛迯窜。禁白莲。除蟊吏。止萑苻。皆得报可。乃 命公主饷事备辽时辽饷馈去如漏卮而郡县征挽期不前瓶罍罄而庚癸呼公自昔抗疏时巳腹画具矣乃勾稽簿籍调剂敛散飞檄刻期会上募府如流水持筹揽辔威肃塞下矣旋以劳晋大仆寺少卿。 覃恩再赠公父母四品秩。而以 予告归。是时天启初政宽大。朝士大夫以气类相高。排击异巳锋不可近中珰乘之而钩党祸起罗织琅珰下郡国者旁午而公时家居。忽忽不乐。顾时闭合独坐罕见宾客间对客杯酒笑谈穆然感慨类深念者人莫测其意也无何晨起。寝门未辟。而公逝矣。同榜兄弟仓皇往视。枕其尸哭之。卒莫得其病状。余顾哭之恸曰。古称贤者厚于德。薄于命公之逝其命也夫幼失慈母。长背赠公。零仃孤儿。飘泊师塾。笔耕餬口垂二十年。乃得一第。何囏难也。董恭人糟糠相依。劝读佐政朝荣俄谢宦邸分飞至于伯道无儿。中郎有女执奠含泪孑影自怜抱此苦衷其能久视至于无聊一决岂其情耶则又叹曰。未也。曩公门人曾詹事楚卿。故莆诸生也。为我道公治莆。如其治宁状甚详。叹曰。公今之卓太傅。元鲁山也。八闽邑大夫莫或先焉。嗟乎。彼田野感愤无聊而一决者计昼无复之耳贤者诚自重其死以公治行。与立 朝风节岳岳自表着岂不思用其未足而顾自同于沟渎之行吾断其不然抑世道交丧贤人长往鹰鹯击而鸾凤翔豺虎横而祥麟隐当其穆然深念时有隐忧焉夫公岂可以语人哉抑此亦可谓一死生轻去就遯世而无闷者也而吾又何恸于公。按公先来自南渡。徙居上海。自其大父怀泉公。父庠生赠太仆复庵公而上。系皆无考。三世皆单传。无朞功之亲。可以续其烝尝之托。而竟以两外孙在抱者。一名京孙。一名兰孙。为之嗣。京孙。长壻章君肇开子。兰孙。次壻杜君元培子。二女之归两壻者。皆董恭人出也。公生万历癸酉。距卒天启乙丑。享年五十有三。董恭人生隆庆己巳。距卒万历癸丑。年四十有五。今年丁卯腊月廿七日壻奉公暨恭人丧合葬于神山之新阡。且以侍郎杜公状乞余铭。余同公举于乡。遂为铭曰。

孰跃而升之。一羽九霄孰陨而推之泰山鸿毛其华瞱如。其果不食兰生于门其种不植丰于千秋啬于一子嗟我元敷。其永归于此。

拈出措饷。清饷一筹。便足不朽矣。

呜呼阳明蚀而君子厄元气薄而正人摧嗟皇路之驱驰。怅吾公其焉如。惟公砥行氷壶。宅心霁月德则春融材则霆决其持论也引大义而执砥之平其与人也豁重襟而含鉴之别中立之概薄墙壁而不依独创之局弃边幅其如脱当治行之内征。偕吾侪而待诏。弹冠侍从之班。振衣日月之表。方将定国是而镇人心涣小羣而培公道固非常人之优为亦吾侪同事之有造也何一疾而奄忽甫握手而遽相吊也耶吾侪交公。服公慷慨。琅琅其音。听之泪酒世人何知见利而争舍毡集蚁没齿而腥百足为扶盲相躄杖失之则颠乃蹈罗网亦有夸人气侠自矜决于面墙波涛昼惊或讳机械托宿名理理亦有机翻为祸始嗟嗟世波如此而已非公深忧谁念及此嗟嗟天地经岁不生一人幸而梃生摧则何频进贤之难。如丹挽陆曾未及用而夺斯速呜呼哀哉。惟我同盟。集此经年。投分合契。道义为欢。领袖如公。先降割焉。呜呼哀哉。草木摇落。鸿鴈在天。寒途戒霜旅衬荒烟。寡妻弱子。一橐萧然独留荣名天壤之间奠公一觞有泪如涟。灵其慷慨。尚歆此言。呜呼哀哉。尚飨。

亦自写其世道人心之感。戚时忧国之心。

堂祭文

维万历四十五年。岁次丁巳。十二月朔。越廿六日丁巳。呜呼痛哉。我父生而养不隆于兼味。我母死而材不称于五金荣弗旅于泉下禄弗逮其双亲茕茕独子。只影单形。有女虽嫁。有孙未成。抱此长痛。日夜泪零。男所以昼惟一餐。夜止一衾。萧条终岁。辛苦平生。没齿无怨甘病甘贫念我父母且不享人世之乐男何人而忍窃温饱以自宁欲报罔极誓以身殉今者奉亲之命。卜吉高原。前临浦水。后依祖坟累畚男所亲视穴圹男所亲营既安既固以妥先灵男毕此大事。苟窃余生有福则徼父母之庇而尽心报国无福则归父母之侧而泉石终身惟吾父立身清介。惟我母禀性惠温积德弗享宜利后人男菲薄弗克负荷惟愿我父母安此吉壤而昌大其子孙一世百世乃育乃繁继其清白守其典坟用衍我祖父之泽而不孝男之罪可以少逭于九京灵輀将启。写此痛忱。呜呼哀哉。尚飨。

质直正似告亲之文。

慰弟文

噫吁嗟乎。幼调五尺非小成人非夭汝何所贪汝何所少吾思人生久视何为以人阅世多阅多迷迷而不解百业从之譬人瞪目睛空狂华若合眼者睛空亦无汝之一生诸业不起兀然而生杳然而逝。谓汝舌业菽粟盐虀谓汝耳业蛙鸣鸟啼谓汝眼业文史图书谓汝鼻业幽兰当除谓汝身业夏絺冬枲谓汝意业无怀古初是诸业者脱然无有造物啬汝其亦全汝人忌十成谁过于汝且汝形尸。如蝉斯蜕清风浮云。更何牵累若恋纨绮汝生布葛若恋珍齐汝生藜藿若恋妻恩汝未有家若恋名缰汝未出世若恋利泽汝不治生是诸无恋得大清净汝生于世如雁过江雁无留踪江无留影似此洒然亦可长冥或云人情如水。刀不可挥计汝所念。严亲是依但汝既至此而宁而恋为汝生行三。幸有二兄。汝心欲尽二兄知之母逝廿年。广漠凄其。汝今来归。慈魂相比。汝所自尽。吾亦不知各尽所能以报父母存者没者。两无憾矣。吁嗟乎。江水滔滔。燕山茫茫。彼魂气既无不之其亦时集于我之旁也耶

恋即是业。脱离诸恋。何不可撒手而长行。

题跋

拟试目戏题

题王甥尹玉梦花楼

题高孝子传后

题锺面溪封翁寿册

拟试目戏题

士子来京师。向我问试目者踵相错也朝士大夫亦为其子弟驰尺幅来征比南还而里社廹索更苦余笑而应之曰。弄笔写生原是适兴事一目先据于中大类画方界学书宁能奋笔满志否苏季子得太公阴符书。锥刺其股。期年而揣摩成今读其说六国语曾有一字引阴符耶揣目之不能工为文犹阴符不得作合从说也大畧对景所至活其灵心随手拈起妙议亹亹从十指生如是文宁有定目耶诸生未解也。固请曰。以供寸晷射耳覆而中力省而功倍余又笑曰。我非东方生。安能先知守宫窭数而代为子射。诸生曰。先生且以目衡人律令自先生出也余笑益不止曰令我今日作律明曰作令三尺又安在哉虽然。伏习众神能作百首自饶为之此古人作赋诀拈出数题以佐子操觚生意正不必预定其为守宫窭数尔

风蹙水而成纹。风水非相期也。且安必笙竽之同好耶。自堪一笑。

玄珠之得。偏以象罔。谁云拟议者工。

题王甥尹玉梦花楼

辟一室。八窓通明。月夕花辰如水晶宫万花谷也室之左。构层檈。仙人好楼居。取远眺而宜下览平地拓其胸次也楼供面壁达摩西来悟门得自十年静专也设薄团。以便晏坐。香鼎一。宜焚栢子。长明灯一盏。在达摩前火传不绝助我慧照楞严一卷。日诵一两段涤除知见见月忘标南华六卷读之得齐物养生之理此二书登楼只宜在辰巳时天气未杂讽诵有得空中前楹。设一几。置先儒语录。古本四书白文凡圣贤妙义不在注疏只本文巳足语录印证不拘窠曰尤得力也北牕置古秦汉韩苏文数卷须平昔所习诵者时一披览得其间架脉络名家著作通当世之务者亦列数篇卷尾以资经济。西牖广长几。陈笔墨古帖或弄笔临摹或兴到意会疾书所得时拈一题不复限以程课南隅古杯一。茶一壶。酒一瓶烹泉引满浩浩乎备读书之乐也

乐矣正恐穷措大难以消受平泉清深是退步诀此为进步诀就所陈列书史中得吾辈读书法

题高孝子传后

吾尝论孝庸常人事耳如吏不墨而女不淫固其本色宜无足诧而叔世乃指为独虽然夫亦有独者古人论忠孝而要之于死葢习所豫丧所殆中人之情如是能于此际分明者便是非庸常人便谓之独高孝子居常色养常人孝耳至其蹈白刃。涉风波濒死不遗其亲虽求之古人当无以过葢人之心神凭其所见见风波白刃便不见有亲若其所见止有吾亲自无风波白刃当今之世怵于外而丧于内者皆是也若孝子者亦可谓独矣吾尝谓愚公移山之事。及读孝子传乃信。夫孝子不顾一死以丏父命岂料身与亲并完乃竟两脱于虎口倘所称匹夫之志。不可夺者。抑天相之矣。然孝子第曰此庸常人事吾行其当耳岂愿当世竞指为异而当世学士大夫共诧而异之夫其理又有可得而推者若孝子真可谓独矣

世尽外怵而内丧。自令庸行成奇行。

题锺面溪封翁寿册

面溪先生嗜隐行。无官。以子给事中贵官也然竟以无官隐耳读天下书。穷览天下名山水而发之于诗歌其祭酒于乡。年八十矣。寿之者曰。轩冕贵而先生尘也。珠玉珍而先生芥也。乐矣。久矣。寿道也。余曰尘等贵见贵矣芥视珍知珍矣若尘自尘贵自贵也芥自芥珍自珍也此两忘而化于宽诗曰考盘在涧。硕人之宽。吾所寿先生者以其宽也扶笻自暇则车马自忙纽荷自适则组佩自劳岩石自安则官司自缠真朴自荣则名誉自辱由由乎朝市之宾而享山林之重老而弥坚寂寞而不知悔彼将何得乎此而何失乎彼是以太音振于洞壑而大业惇于骕歌此先生所以寿于千秋而不与蓂荚争大年也

想如珠圆笔如兔脱。

间尝读先生所评史记史怀诗归诸书就人不经意处偶一拈美便予古人以心予后学以眼贤奸之面目倏易草野之谣颂皆灵作者所为千锺百炼剔肾刳心句推字敲求解人于当时而不得者皆有以鉴其苦僧繇之龙一点睛乃得飞动耳至其为文类曰宁选而后作无作而后选则其锺炼刳剔推敲皆备良工之苦心者故其苦于鍜局若九嶷三湘之潆洄曲折妙有天造地设之奇苦于运笔若湘水巫云之飘忽飞流极有轻扬灵活之致苦于修词若乌林梦泽之烟萦风织曲具菁葱纹縠之观宁简无繁宁新无袭宁厚无佻宁灵无痴工苦之后还于自然故出为品题则真品题出为经济则真经济巧与法并无如先生葢巧于评人宁拙于自课哉尝合全集与逸稿精选之是皆选作之余所汰无几苐首出其小品附众名家之中凤毛麟角殊堪刮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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