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乐的街上人潮依旧，茶坊、食店更是热闹非凡。
两名神凰殿弟子经不住琳琅满目的色香诱惑，钻入店内，叫了一桌子南方小吃。诸如翡翠芹香虾饺皇，四色酥糖，糖蒸酥酪等等，这些都是平常在神凰殿里吃不到的糕点，如今散游东煌国，免不了要大饱口福了。
品味正酣，忽闻邻座有人议论道：“昨夜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只巨大的鸟？”
“巨大是多大？”同桌有人笑问。
“我也不知道，老夫半夜起来如厕，见那只大鸟划过月亮，上面好像还站了一个人。”
“如厕？我看是梦游吧。”
“哈哈！”邻桌的人嘲笑不已，无人相信。
那说话的人见朋友耻笑于他，更欲讲事情描述清楚，说着说着，突然指着两名神凰殿弟子道：“那鸟的颜色就像这两位姑娘的衣服一样，赤红色的。”
“黑天瞎火的夜空，你能看出是赤红色？”有人质问道。
这是一个常识问题，仅凭微弱的月光反射，哪里能辨出事物的真实颜色。那人一下不知作何解释，指着对面的手僵在那里，忘了放下——他看到的确实是赤红色。
事实上，那不过是神凰殿弟子体内散发出的真元光彩而已，修行之人并不难理解。
只是被人这么指来指去的，向来谨慎的神凰殿弟子下意识的朝邻桌看了一眼，见其不过是些布衣芒屩，也未放在心上。不过余光之中，瞟到了角落里的一个身影。
“师姐，那边的少年好生眼熟。”
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随着她的目光瞅了一眼，双眼微眯：“此人曾在青梅煮酒会上与楚公子交过手，功法诡异，我们不便招惹是非，吃完就赶紧离开吧！”
二人匆匆将所剩食物打包携带，径出店门，抬头一看，却不知殷豪何时已拦在了她们的身前。
“楚曜在何处？”殷豪头部微低，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是在询问，还是在逼问。
一名女子以剑鞘隔挡殷豪手臂，欲分开一条路来，却被其左手拿捏，另一人索**拔剑而起，剑未出鞘，已被殷豪右手抵住。
这一来二往，早已惹得旁人围观
“在下并无恶意。”殷豪确实没有恶意，他是按照慕容雪的意思前来闵乐寻找楚曜，只是不擅言辞，又与楚曜交手在先，扰乱过青梅煮酒会赛制，故而神凰殿的人不得不提防于他。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这个。”殷豪说着从兜里掏出慕容雪交给他的那枚发簪。
两名神凰殿弟子蹙眉对望了一眼，认得这是慕容雪之物。但这是慕容雪作为凭证交给他的，还是他从慕容雪身上夺过来的，尚未可知。
殷豪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解释道：“以我的功力，又岂是慕容姑娘的对手？”
“这个当然，不过谁知道你有没有其他帮手？”
这么一问，殷豪反而不知做何解释，只得说道：“见了楚曜，我自会言明一切源由。”
两名女子思虑再三，认为他既有慕容雪的信物，总不能拦着不让他见楚曜。万一真有要紧事情，岂不是误了时机。遂带领殷豪来到行宫之外，让其稍等片刻。
殷豪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他楚曜又不是什么帝王将相，莫非还要通传不成？
且说那两名神凰殿的弟子将碰上殷豪一事告之楚曜之后，楚曜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他？”
谁都知道，殷豪来找楚曜，是众人意想不到的事，但“怎么会是他”这句话出自楚曜之口，却显得比常人更为疑惑不解。
不过众人也没有多想，按照之前的打算，先将天罡剑阵排列整齐，如果殷豪有任何异动，他绝没有魉灵那样的实力冲破剑气屏障。
楚曜还在思量“怎么会是他”这件事时，二十四名神凰殿弟子已布好了剑阵，只等殷豪入瓮。
楚曜讪笑一声，朝诸位挥了挥手：“散去吧，省得让人笑话。”
众人不解，问道：“如果姓殷的不怀好意怎么办？”
楚曜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既是故人来访，又怎么会不怀好意呢！”
“故人？”众人面面相觑，暗思楚曜什么时候和殷豪成了故人了。
楚曜解释道：“你们忘了清晨东方宿所算之事吗？似是故人来，这故人，必是指殷豪无疑了。”
“怎么会是他？”大部份神凰殿弟子也暴出了之前楚曜的那句话，此时大家才知道楚曜刚才所说这句话的意思。
有个别依旧不解，问道：“你不是说那句‘似是故人来’，暗指少主归来吗？”
楚曜说道：“一开始，我以为指的是慕容姐姐。但你们细想一下，殷豪手中既然持有慕容姐姐的发簪，无论是敌是友，总归是相遇过了。如果东方宿所指的故人是慕容姐姐，他们必是同时同地出发，以慕容姐姐的功力，理应先到才对，更何况你们初遇殷豪时，他正在食店用餐，说明他到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慕容姐姐再慢，也慢不到这种程度。所以，慕容姐姐应该还没有回来，我所能遇见的故人，就只有殷豪了。”
这一系列推断，让有的人明白了，也让有的人更糊涂了，虽然都是师从叶魅，但每个人的智商毕竟是不一样的。
“楚公子与殷豪，能称得上是故交么？”有人问道。
楚曜回想起在真武门与殷豪交手时的种种异象，尤其是从他身上瞬间领悟到了须臾之步的奥秘，似乎真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吧！”
被请入行宫的殷豪先是四处瞟了一眼，见那些神凰殿的弟子都是三三两两各行其是，不禁讪笑道：“你们墨迹半天，我还以为是在布阵防我呢。”
楚曜也陪着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暗道：你别说之前还真是在布阵防你。
殷豪向来没有多余的话语，三言两句将慕容雪遭遇魑、魅二灵袭击，被其师舍命救下并指点他来闵乐寻找楚曜一事说了一遍。
楚曜惊了一阵，心有余悸的说道：“难怪四灵尊使只有两个来到了行宫，原来魑、魅二灵半路阻击慕容姐姐去了。若非令师及时相救，只怕慕容姐姐性命不保。”
说罢朝殷豪深深的鞠了一躬，殷豪扶起楚曜，说道：“要谢你去坟前谢我师父，拜我做什么？”
“这个当然。”楚曜对殷豪救援慕容雪一事心怀感激，当即吩咐那些女子购买食材，备好酒宴，要与殷豪彻夜长谈——毕竟，他们都有想要尽快了解对方的理由。
酒过半晌，二人将各自的成长经历粗略的讲述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与楚曜相处，殷豪的话会变得稍微多一些，神态也不似面对其他人那般木讷，偶尔还会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
楚曜也从殷豪的言语中得知其自幼孤身一人，幸得其师收养，视如己出，不禁联想到马瑞。
二人经历相似，心意相通，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幸运的是，楚曜还有一众同门师兄弟，诸如慕云逸、洛天川和卿月，而号称广林门的宗派里，却只有殷豪和他的师父两个人。
楚曜渐渐开始明白殷豪的行为举止为何会如此怪僻。试想十六年来，身边没有一个同龄的小伙伴，少年心事，诉与谁听？还不得都打碎了咽下肚子里。
初夏的夜色里，拂起徐徐凉风，柳叶如烟，月色似水。楚曜感觉到自己比殷豪更幸运的同时，也开始怀念真武山上的那些小伙伴。曾经无数个夜里，他们也像现在一样举杯共饮，畅谈心事。
只不知如今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那个藏在他心底的人儿，似乎也像自己一样缅怀思念。
淡淡的月光，静谧的照耀着大地。它掠过沉睡的东煌边城，穿过密林松枝，同样也洒在了蜿蜒雄壮的真武山上。
乾坤殿的长廊曲栏之上，卿月将眼神从夜空里抽离开来，默默的注视着长廊的尽头。尽管那里，或许再也不会像往常一样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那些日子的习惯，又岂能说忘就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