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历76年,这一年风调雨顺无旱无涝,是个难得的好年头。洛阳春风吹酒醒,入眼尽是一番盛世璀璨,街边密布叫卖的小贩,赶路的脚夫,神情严肃的捕快,更少不了风姿绰约的青楼姑娘,她们一个个柳娇花媚、肤如凝脂,不时对楼下往来的行人抛个媚眼,直叫人骨头酥软,为这盛世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中唐由高宗一生戎马、浴血开疆而立,十万铁骑横扫四野,灭大律,驱大魏,奠定了中原霸主的地位。后由太宗贞观之治,上明天理,下得人心,国内文风武风皆盛,渐露盛世端倪。再至而今明宗之手,三年不改祖制,贞观之治等基本治国之策被一应保留,如今的中唐有如缓缓上升的骄阳,散发出洛元大陆最耀眼的光芒,使得四野各国有如芒刺在背,却又不敢动弹分毫。
景阳宫前,一副喧闹的场景。
“恭喜皇兄,即将再添一龙嗣。”
“是啊是啊,加上这还没问世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小家伙,这一代已经有三人了,皇兄如今方满而立之年便得子嗣三人,实是我中唐之幸事啊!”嘉王和靖王围着中间衣着雍贵的男子,开怀地说。
“话说皇兄,是欲再得一龙子亦或添一龙女?”靖王神态揶揄,笑着打趣。
“都一样。”华袍男子摆摆手,声语虽平和眉目间却抑不住的露出几分期待。
响亮的啼哭声自宫内传来,宣告着一个新生命的问世。
几个宫女面带喜色,急急忙忙地从宫内出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偕妃娘娘顺产了,是个男孩!。”
华袍男子闻言平呼出心中的燥郁,紧忙向宫内走去。
南桑软玉床上躺着一个皓齿明眸的女子,刚诞人子眉间尽是憔悴,为本就如花似玉的脸庞上多添了一分楚楚动人,实叫人怜惜。
华袍男子并未将视线投向襁褓里的婴孩,上前握住女子的手,仔细地用手帕为她擦拭头上的汗珠,“辛苦爱妃了,”女子绽齿微笑,脸上仍有泪痕,梨花带雨,美不胜收。“臣妾不辛苦的,能为陛下再添一子嗣实是臣妾的幸事,只望这孩子将来懂事些,莫要惹得陛下龙颜大怒才好。”
“朕的儿子,怎会是草包,你放心,朕一定安排最好的大学士与供奉教他。”华袍男子满脸宠溺,此时才将视线投向襁褓中的婴孩,这婴孩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竟也不哭不闹,乖巧的在一旁不出声。“这小家伙,倒是安份的不行。”华袍男子语音诧异,“朕还是想想听听你哭的响不响”言罢用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婴孩的屁股,“哇~~~~~~~~~”清脆的啼哭声伴着男子爽朗的笑声传遍皇宫内外。
………………………………
暮阳宫中,几个小宫女聚在一起嘁嘁喳喳。
“这几天太后娘娘心情好像不错呢,天天都笑。”
“太后娘娘刚抱上三孙儿,当然开心的不行,昨天我还听到她跟皇上商量三皇子取名的事儿呢。”
“哎哎哎你们说,太后娘娘以前一直不怎么喜欢偕妃,现在母凭子贵,偕妃在这偌大后宫的地位会不会涨上一大截?”
“有可能,以后见了偕妃得表现的再规矩点儿了。”
“你们懂什么,太后娘娘最喜欢的还是静妃,昨儿太后还让我把西域刚进贡的紫狐绒拿到辰阳宫呢。”
“你们几个,在这叽叽喳喳个什么劲!是不是想要挨板子啊?”一面容苍白的老太监走了过来。
“啊,刘公公来了,快走快走。”一群宫女如惊弓之鸟一般,转眼就纷纷散去了。
老公公揉揉浑浊的双眼,“现在的丫头片子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想想高宗刚立国那会儿,要是宫里有丫头片子敢乱说话,早就被几板子打死拖出去喂野狗了。”老公公独自站立了一会儿,朝后门走去。若是有人能洞悉他心中所想,怕是定会为这老公公的资历之老而感到震惊。
………………
“陛下,昨日微臣和几位大学士连夜为三皇子草拟了几个名字,还请皇上过目,”一身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将手中的纸张双手递上,身后几个文士低着头,齐齐附声。
明宗背手于后,淡言道:“不必给朕过目,拿去景阳宫让偕妃选一个吧。”
几个大学士闻言脸露诧异,“这……皇上,如此怕是与礼数相违背吧,臣等惶恐,望陛下三思。”
明宗不耐烦地摆摆手,”这又有什么与礼数不合的,偕妃历经千辛万苦诞下的皇儿,名字自是由她来定。尔等无须多言,切去就是。”
大学士们面面相觑,而后叩拜而下,齐声道:“臣等遵旨。”
走在路上,一年轻些的大学士忍不住嘟囔道:“陛下对偕妃真是厚爱有加啊,竟连皇子取名这等大事都交由她定。”走在前面的中年大学士脸色稍显严厉,“且住,天子家事岂容我等在背后议论,陛下既然如是说,我们就此照办即是。”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来到景阳宫前。
“吾等一行人奉陛下旨意前来求见偕妃娘娘,劳烦姑娘转告一二。”中年大学士面色和悦地对站在宫前的小宫女说。
小宫女赶忙行礼,“还请赵大学士在此等候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娘娘。”半晌,小宫女急急忙忙赶来,“娘娘尚在调息身子,行动不便,不能亲自前来迎接几位大学士,暂托小女子为几位大人领路,礼数不周还请莫要责怪。”
“娘娘客气了,还请姑娘先行。”
一行人步入景阳宫,只见这景阳宫虽乍看华贵,实则并无多少奢侈的装饰品,宫内摆放的物品多以实用为主,虽是如此,但又不失赏心悦目。
赵大学士面不改色,心中却滑过些许赞扬,好个节俭朴素的偕妃。
走过正宫,一入后门便见一素衣女子在逗弄抱着襁褓里的婴孩,女子未曾梳妆,却难掩姣好的面容,眉目如画,自有一番动人的风韵,襁褓里的婴孩方满月,尚未长开的五官却已显出几分清秀,与其母有几分相像。有趣的是,无论女子如何逗弄,婴孩都没有哭的意思,反而时不时咧开嘴发出“呀呀呀”的声音,似是在开心的笑。
“臣等几人,拜见偕妃娘娘。”
“免礼吧。”
素衣女子螓首轻抬,理了理额前的发鬓,慵懒而美丽的气息铺面而来,几个年轻的大学士不由目光凝滞,后又发觉有些失了礼数,连忙挪开视线,各个脸色都有些发红。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等几人来协助娘娘为三皇子取其佳名。”一行人中唯有中年大学士始终面不改色,上前恭敬的说。
“哦?这怕是与礼数不合吧,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哪又懂得这些。”素衣女子眼带笑意,言辞间却又略带推辞。
“皇子择名虽是大事,然终是天子家事,既是陛下让娘娘决定,自是对娘娘的莫大信任,哪有什么与礼数不合的地方。”中年大学士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倒像是忘记了曾经对此提出过质疑。
“此乃臣等几人连夜草拟的名选,还请娘娘过目。”言罢双手将纸张递上。
素衣女子接过纸张,凝神细思,过几晌才抬起头,峨眉轻蹙,“不知大学士们觉得‘昊’字如何,臣妾倒是甚喜呢。”
“甚喜你都说出来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几个年轻的大学士在心里暗暗诽谤,嘴上却连连应承:“日居于中天之上,有如我盛唐,如日中天,果然是好名!偕妃娘娘好文采!。”
素衣女子抿嘴一笑,“不过是在大学士们想好了的名字里挑了个喜欢的,哪有什么文采可言,大学士们莫要再捧杀本宫了。”几位大学士又是一番正言称赞,巴不得把这名字吹到天上去,直到为首的中年大学士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几人才紧忙收敛。
“中唐四世名前皆冠‘元’,如此三皇子龙名当为‘李元昊’,娘娘既已为皇子择名,吾等几人就先行告退了,陛下那边还要去通知一番。”说完拱手行礼,带着一行几人缓步退离景阳宫。
“几位大学士慢行,本宫身体不适便不相送了。”
待几人走远后,慵懒的神态再度涌上眉梢,莲步走到床前,低下头与在襁褓中眼神清澈的婴儿对视。
“真是个不安分的机灵鬼,都说婴孩嗜睡,谁家似你这般折腾。”婴孩自是不会言语,大眼睛自顾自地眨啊眨。
“以后我们的小机灵鬼就有名字了,只是不知道等你长大后会不会喜欢娘亲给你取的这个名字。”素衣女子烟波如水,满怀着宠溺与期待,“我们的昊儿一定要快快长大,将来像你父亲一样,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婴孩的大眼睛依旧眨啊眨,却是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唐历76年,明宗得其第三子,名“李元昊”。——中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