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宰相有点不高兴：“总不能真的给你灌红花吧？”
“我有办法。”书房的门突然开了，五夫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低垂着头，好像犯了错一般的碧荷。
“你来做什么？”宰相拧起眉头：“我们正在商量正事。”
“妾身知道老爷在商量正事。”五夫人脸上泪痕隐约可见：“可是，若害了人家好好的女儿家今生做不成母亲，那不是造孽吗？”
“你说什么？”宰相甩了甩袖子：“妇人之仁。”
江毓敏的目光扫向后面的碧荷：“碧荷，是你告诉五夫人的？”
“是我逼她说的，你不要怪她。”五夫人一向柔弱的眼中写着少有的坚定：“妾身已经服下了红花，明天就让妾身陪毓敏进宫吧。”
“娘！”江毓敏错愕的看着五夫人：“你……”
“孩子，”五夫人轻轻搂住江毓敏：“你还有大好的未来，怎么能服下那种东西？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做母亲，那将是一生最大的遗憾。别人好好的女孩儿，我们也不能害了人家是不是？可是娘不同。娘已经作了母亲，即便不能再生养，此生也没有遗憾了。况且，这是娘心甘情愿的，你一个人在宫里，娘本来也就不放心。娘陪你入宫，想来皇上也会答应的吧。”
“娘。”江毓敏不由得伸出双手回抱住五夫人，自她来到这之后，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拖累，照顾她，是出于对死者的承诺。可现在，江毓敏才发现，这个女人也在尽力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这份温情，让人感动。虽然五夫人说得轻描淡写，但江毓敏知道，即便她已经有了孩子，可她也不过三十出头啊，若要生孩子，还有大把的机会。要这样一个女人，母以子贵的时代的女人，亲手断绝自己此生再有孩子的希望，需要多大的勇气！母爱，江毓敏恍恍惚惚的想，真是个伟大的东西，柔弱如五夫人，都可以做出这样果断和决绝的选择，果真，女人是柔弱的，母亲是坚强的。今后，江毓敏暗下决心，要真心对她好，这样善良和慈爱的女人，应该有自己的快乐。
皇帝看着对面眼睛红肿的江毓敏，不禁叹了口气：“怎么一声不响就跑出宫了？”
“臣妾委屈嘛，”江毓敏抽抽鼻子：“在宫里，臣妾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大哭，不能大笑，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可臣妾是个人啊，臣妾也有七情六欲，臣妾也需要发泄，只能偷偷跑回家来，才能哭个尽兴了。”
闻言，皇帝怔然半晌，感慨道：“你还能跑出宫来哭个尽兴，可朕……”
“皇上？”江毓敏小心地问：“皇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有啊，一大堆。”皇帝眼底是抹不去的疲惫：“昨天……唉，算了，朕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皇上一大早跑出宫，朝政怎么办？折子都不批了吗？”江毓敏递给皇帝一杯热茶，问道。
“那有什么办法？”皇帝好笑的看了看江毓敏：“谁叫朕的敏妃这么不懂事呢？”
“皇上。”江毓敏皱皱鼻子，换了个话题：“金子山那儿，可有消息了？”
“唔，结果已经出来了。”皇帝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是德妃指使他们去偷红花，一边让德妃在绚汜阁的内线放在陈美人的膳食里，一边让猗澜殿的内线，也就是傅敏，放在你房里。可是，傅敏却说她没有把红花放进你的药里，金子山怎么拷打都不改口，真真是奇了。”
“也许，真的不是她干的。”江毓敏心下暗惊，没想到傅敏倒是个硬骨头，居然没有屈打成招。“后宫嫔妃这么多，难保没有人存了这个心思，利用了德妃和傅敏，又开脱了自己。”
“你是说……”皇帝眸光一动，脸色更差了。
“臣妾……”看看皇帝的脸色，江毓敏不再紧逼：“臣妾没有说谁，都是臣妾自己瞎猜的，做不得数。”
“后宫中知道德妃这个计划的，也就只有……”皇帝摇摇头，目光中明显流露出失望：“这个孩子朕虽并不很在意，可……更何况……”皇帝看了看江毓敏：“也许，让她出宫一段时间比较好。”
“出宫？”江毓敏一惊：“一个宫妃若是出了宫，那……何况，她能去哪儿？娘家吗？”
“她，”皇帝目光深沉：“她应该好好修身养性了。”
修身养性？江毓敏微垂下眼帘：“那，理由呢？”
“她宫中不是有个小宫女暴毙了吗？”皇帝淡淡的说：“陈婕妤心善，特地去寺庙为小宫女做法事。至于那个宋公公……”
看着皇帝微带着期盼的目光，江毓敏接道：“宋公公看到了方公公和傅敏接头的事，被德妃派人杀死灭口。”
“很好，你就此事拟个折子上来吧。”皇帝站起身：“现在，我们回宫吧。”
“皇上，”江毓敏拖住皇帝的衣袖：“带娘一起进宫可好？臣妾，臣妾想和娘住一段日子。”
“这样也好，”皇帝想了一下：“遇到这种事，也该有个娘家人陪在你身边，倒是朕疏忽了。”
“谢皇上恩典。”
猗澜殿内，众太医脸色严肃地把着手中的丝线，体会着那微小的搏动。万全站在一边，看着太医们一个接一个地摇头，脸色也沉重起来。皇帝原本要留下来的，却架不住敏妃的劝说，回去批折子去了，只留下苦命的自己，待会儿回去向他禀报，还不定要遭遇怎样的怒火哩。
“如何了？”江毓敏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
太医们面面相觑，有人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大概是被昨天皇帝的怒火给吓坏了。领头的医正微微摇首，上前一步道：“娘娘恕罪，臣等，臣等已经尽力了。”
帷帐后久久无声，隔了良久，才听到隐约的啜泣。好半天，江毓敏略带鼻音的声音响起：“辛苦各位了，碧荷，送送各位太医。”
碧荷擦了擦眼睛，端过一盘银子，医正忙推辞道：“臣等无能，已是万分惭愧，怎么还有脸面再受娘娘的赏赐？还请娘娘收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