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莲按往日那般将东西安置好了送到良幽的房间,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看着慕莲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良幽缓慢地打开房门往灵鸟说的那间房间走去,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心里已有了大概,清风在说谎,她只要拿到证据他就无话可说。第一次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准确地说是第一次做贼,良幽心里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身后来了个人将自己给逮了。不过还好,由于是大清早的走动的人并不多,良幽顺利地将画像偷了出来,这画像是谁帮我画的?良幽努力地想着,所见之物却是天昏地暗地旋转起来,脑中似有一丛丛荆棘在向外冲破,缓慢地扎破血管,贪婪的吮吸着,一阵阵锐痛在良幽体中蔓延,蔓延。最后,良幽大口地喘着气坐到了地上,不得不放弃去想过往的事,或许忘记的那部分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失去了定有它失去的意义,这样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内心又很挣扎,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良幽想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在哪,师父不认她,父亲又在沉睡中。一想到素未谋面的父亲,良幽心里就无比难受,她要救她的父亲,这是她来找师父的初衷,怎能忘掉?
等到恢复过来后,良幽攥着画像快速地往正殿去。到了门口刚想敲门,清风与另一个人的对话不偏不倚地入了良幽的耳朵。
“清风,赶快将那丫头送回凡间,不然会连累整个桃花宫的。”那人以十分理智的口吻劝说道。
那人见清风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难道你想让之前的悲剧再重新上演吗?清风,醒醒吧,她现在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更何况什么师父不师父的。”
“洛华,我知道。”
此后两人便无声了,良幽听到意料之中的话心里还是激动的,自己还没缓过来,洛华已经开门了,撞上了在门外的良幽。怎么又是他?怪不得他百般阻挠自己,我现在已经是个凡人了,怎么去祸害他人?再说我长得也不惊天地泣鬼神吧?良幽心里暗暗说道,但表面还是很恭敬地将洛华送走了。
殿内只剩良幽与清风,良幽轻轻叫了句:“师父。”清风也不表态,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良幽将画像展开在清风面前:“师父,这画像上的是我吧。”
清风淡定从容地说道:“不是,只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与你有些相似罢了。”
“师父,既然你不承认,那就让弟子跟您说说那位故人的事吧。那人是妖女的女儿,从小养在您门下,您对她呵护备至,全力将本门绝学传授,奈何那人调皮,学了些皮毛之后就不肯再学。后来,玉帝知晓了那人的身世,那人便被推下诛仙台,从此那人就成了我,我就是那个人,师父。刚才您和洛华上神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您还不肯认我吗?”情到深处,不能自已,良幽放声痛哭了起来。
“你全部记起来了?”清风关切地问道。
良幽摇了摇头,看着画着自己的那张画像是无数个剖开的洋葱头一样熏得她直掉泪,怎么止都止不住。清风见她这样伤心,心里最后的顾忌便抛之云外了。清风走到良幽身旁,将坐在地上的良幽拉了起来,愧疚地说道:“夕儿,不是师父不想认你,实在是不能认你,不要怪师父。”
“师父那么疼爱徒儿,不论师父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良幽对上清风深邃的双眸,听慕莲说从前清风的眸子是最好看的,很飘逸明澈,不过如今多了几分沧桑。
“师父,跟我说说魔尊的事吧,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
清风一惊,这样的心思她也敢动!对于寒璟墨没有恨那是假的,若是没有他,瑾曦就不会死,南秦也不会死,很多人都不会死。当往事被勾起,清风的心里像是被挖掉一角,不可名状的疼痛从心脏向四处散开,最后空气中都散发着当年血腥的味道。清风痛苦地捂着胸口,良幽赶紧倒了杯茶给清风。过了好一会儿,清风才缓了过来。
“一千年前,他让五界众生蒙受灾难,在那次大战中,天界、魔界两败重伤,休养了千年才恢复今日这样。自古正魔不两立,而我作为神族就得尽神族的责任,现在这样安宁太平不好么?”
面对清风的反问,良幽也怔住了。她不是什么神,也没有那么大的胸怀来盛下五界乃至众生。
“师父,人有正魔之分,但心只有正恶之分。是啊,现在的安宁挺好的,可是师父你开心吗?师父,百行孝为先,若是为了维持这表面的安宁而弃人之根本,那么这神与魔,人与魔又有什么区别?”
“为何你与你娘亲都如此执着?你不知道这会牵连更多的人吗?”清风无奈地叹息道,眸里闪过一丝忧郁,头上的白发如雨后春笋般又新冒了出来。
空气仿佛因为这严肃而略有些感伤的气氛变得愈加黏连,良幽有点透不过气来,给清风又倒了一杯茶之后,极其坚定地说道:“师父,即使你们神界想要太平,可是魔界不一定会配合你们。据我所知,魔界已经蓄势待发,蠢蠢欲动了。如果两界交锋,势必会祸害苍生,千年前的灾难就会重现。除了选择去救醒我父亲,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清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凝神质问道:“救醒魔尊,不等于害了我们神族吗?”
“我会拼尽全力去说服他的,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师父,相信我。”良幽倏地抓住了清风的手恳求道。
“良幽,你不了解你的父亲,他可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当年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不惜利用你的娘亲。”
“经过了失去挚爱之人的痛,我想我父亲一定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如果我的父亲醒过来将这场暴动扼杀在萌芽之中,那么总比两界开战好吧?师父,您就相信我一次。”
“让我想想吧。”清风说完就往外走了出去,带回房取了竖琴之后,往一处走去。宫里人都知道,只要宫主一有烦心事就会去桃花园里弹琴喝酒。良幽想知道更多关于师父的过去,所以偷偷地跟在清风后面。又一次来到桃花园,只是没了记忆一如初次来的那样,良幽颇有些欢快愉悦,地上层层堆着的花瓣,它们既不会腐烂又不会被踩破,比如你刚走过时踩了一脚它变皱了,过了一会等它吸饱了空气之后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良幽实在想不到自己原来生活在这么美妙的地方,如果一切都可以不发生,那么自己一定很幸福吧?良幽痴迷地望着那桃花树之上漂浮的祥云,透过它仿佛得到了一种超脱于世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