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长得虽美，嘴却很臭——如他所说的——呆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厄运缠身，半身不遂。
这不，为了证明他的理论是正确的——他二话不说，很爽快地为了这个真理而光荣献身了！
莫染给雪蕊和粉蕊止了血，给伤口敷了药，隔着一道屏风，我给她们擦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裳裙。
她俩刚服了药，还晕迷不醒。
我走到桌前，服完药，清洗双手，然后掬起清水，拍打脸颊，使自己能更加的清醒。
战争就是如此，要想活着，只能一直努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我心中一思量，写了书信，绑在飞鸽上寄了出去。转出阁间，正好看到莫染往红鸾的头顶上试针。
他还在认真地给红鸾针灸，我隔着湖，远望青城山，这是内湖，湖内岛屿千座，这内湖离外湖很远，离青城山的岸边更远。
湖上迷雾千重，寒露深深。
我静坐在一旁，怀里的“闪电”很安静地闭着眼打磕睡。
踏月和踏雪依偎在我脚下，两只萌货轻轻摇动着尾巴，这雪色蓬松的扇尾，毛发柔软，一扫动仿佛是漫天的雪花。
雪花，融化的时候都很寒冷。不知不觉的冷，就像这次不知不觉发动的政变。总要在春季萌发，寒冰开始融化，天气最寒冷薄弱的时候发动！
我冲着帘外的大黄看了一眼，它正用金光大眼回瞅着我，看我安然无恙之后，就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回首望着青海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垂下眼帘，抚了抚“闪电”柔软的皮毛，凝神着大黄，它是在等待阿诸吧。
每次阿诸上战场，我在宫中，就像大黄一样，隔着一道苏帘，凝视着远方的山川，默默地祈祷。
战争很残酷很无情，而我能做的就是努力地学习，努力地使自己变得更加的优秀。
每当远方传来紧急的战况，我便会夜不能眠，无法安眠的时候，我就会彻夜地秉烛读书。
要想内心安定，必须强大自身！
莫染给红鸾收拾干净之后，拿着汗巾洗了脸，转头看着我，瞄见“闪电”正睡呼呼地打磕睡，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开心的弧度，待要轻手轻脚地朝我走过来。
冷不防，踏雪睁开一只眼，发出低低的呜鸣警告声。
莫染扯了下嘴角，和踏雪对视着，他很聪明地转了个弯，绕过踏雪，从另一个方向走向我。
谁知刚走几步，踏月却直立起身子，冲着莫染咧开嘴，呲起牙。
莫染看向我，一脸的哭腔：“仙妹妹，这……这是什么情况啊。有一只死兔子已经很讨厌了，为什么现在还有两只狼？”
我摇了摇头，指向了帘外的大黄说道：“还有一只虎。”
莫染整个脸，黑得像锅底，他瞪着帘外的大黄，面露胆怯地悄声问道：“为什么还有一只虎？还这么大只？呃……它……它会吃人吗？”
大黄睁着金光大眼，雄赳赳地盯着莫染看。莫染的手抖了几下，接着脚也不听使唤地抖动着。
我小声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黄很喜欢吃肉。”
他扯了下嘴角，欲哭无泪地说道：“吃肉？好可怕。”
“红鸾怎么样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会儿。”
我轻声地说。
莫染擦拭着额边的汗。说道：“我把他伤口上的毒给清理干净了，伤口也上药了，估计等一会儿就醒了。你的两个侍女受的伤要严重得多，体质比不上男子，要晚点儿才能好起来。”
我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莫染。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我……没你说的这么好。”
他低下头，垂下稠密的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外面打得热火朝天，可身为男子的我，却没有上战场。仙妹妹，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自古男儿配沙场，保家卫国，战马裹尸还，一直是我所向往的。我真想上战场啊！仙妹妹，我想你也比较喜欢上战场战斗的男子吧。”
我盯着帘外那一股肆无忌惮的狂风，它吹得呼呼地响。
苏帘飞扬，吹乱了我的发，袭卷了我的心。
莫染盯着我，等着我回答，他的眸子，金琥色的，变得有些黯淡。
我从帘外回眸，凝视着他说道：“其实，我觉得战争很残忍。我讨厌流血，讨厌战争，讨厌政治联姻！没上战场的男人，并不一定就是坏事。至少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在旁边。”
我站起身，走到船栏边，盯着远方的群山，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擦掉脸上的泪，缓缓说道：“战争让我失去很多亲人，我的娘亲，我的弟弟，我的叔叔，我的舅舅……”
泪水充盈着眼眶，我隐忍着满眶的泪，陷入回忆之中：“我八岁那年，是徐州最动荡不安的一年，我娘，为了保护我和弟弟，被活活打死。我和弟弟被囚，五岁的弟弟在寒冬里又冷又饿，我想尽一切办法想保护他。可是，最终……在那条长长的赤脚攀爬的雪地上，他还是饿死了……虽然，我失去了娘又失去了弟弟，旁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可是我还得咬牙活下去！我暗暗发誓，我要努力让徐州足够强大，不再让其它州国随意欺凌！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身，保护自己的亲人！即使是身为女子，无法像男子一样能血战沙场，也要有所存在的价值。所以，莫染……”
我盯着他的双眼，继续说道：“你虽然不在战场上，可是，你的作用却不容忽视。”
“仙妹妹，谢谢你安慰我。”
他挠了挠脑袋，看着我，又望着打得浴血奋战的远方，说道：“本来我也想跟小白过去的，但是，小白说你在画舫上。他问我，是你比较重要，还是战场比较重要？佳人与江山，孰轻孰重呢？在我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小白就走了。他看着我又说了一句：如若美人不在，江山再美又如何？然后，我就转了个头，跑向了画舫……”
我垂下眼睫儿，说道：“是吗？”
相同的问题，放在阿爹的话里就是——如若江山失守，佳人再美，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