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罢,乐音收,殿中顿时沈寂下来。适时,华王缓缓击掌,碎了这一派静谧。华王随即道:“好,不错。孤王多谢姜国美意。今日孤王甚是满意,赏。”
内侍自华王身后走出,端着琳琅珠翠走至花姬身前。花姬毫不扭捏,跪下道:“民女叩谢王上。”
“殿下,离歌出去片刻。”离歌凑近夜珏,低语道,说完也不顾夜珏反应便退离了出去。离歌在殿外候着,果真不久花姬亦自殿中退出。见到离歌,花姬并不诧异,抱臂立在原地。
离歌问道:“不知花姬来此所为何事?”
花姬歪歪脑袋,似在思考离歌所问,然口中却是道:“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离姑娘竟已换了主子。也不知那沈公子如何了?”
“少爷如何,便不劳花姬烦忧了。”
花姬闻言冷笑,身形遽然向前,猛地凑到离歌身前,狠狠落下一巴掌,笑道:“离歌,沈醉他字允之,我花弄月今日在此问你,他可有一事不曾允你?你倒好,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就下了那一刀,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放你们出了花满楼?现今沈醉已死,你可满意了?如今这世间,除了他你还能伤到谁?”
言毕,花姬转了转手腕便转身离去。离歌垂眸拭去唇角一点血迹,略显狼狈地笑了笑,正待回身却听见夜珏声音。
“你果真是那个离歌。有趣,有趣。”
“不知殿下觉得哪里有趣?”
夜珏走近,却又绕过离歌向前,在离歌跟了上去后方道:“孤听闻燕云这一下三月有余的雪正是从赵世子遭伏击的那一日开始的,对么?那一日,亦该是你伤了那沈家二公子的时间吧……离歌,难道你竟还不如孤这七岁孩童吗?”
离歌身子僵住,任夜珏越走越远而不知如何自处,直到旬邑一拍她肩膀,斥道:“你是世子的婢女,怎可让世子一人离去?还不快去找!”
离歌回神,眸中却全然是那难以置信,当即提步前掠,朝夜珏追去,留下瞪大了双眼的旬邑。而夜珏似早有料到离歌会追来,故并未走远,小小的身子坐在凉亭中几要被亭外的灌木丛遮挡住。离歌急速靠近,问道:“你是何意?”
“何意?你不是想明白了吗?又何须再问。”
离歌怒而探手,意欲提起夜珏却反被他制住穴、道。夜珏摇头,道:“你武功远在孤之上,却输于孤这年幼孩童手中。离歌,你若这样便永远都成不了事。”
“闭嘴!我的事还不用你一个孩子来教训!”离歌挣开束缚,单手卡住夜珏脖颈,五指不由得越收越紧。夜珏面上渐渐涨起紫色,可眸光却是愈发得冷,哪里像是将满七岁的幼童。偏逢这时,一支羽箭擦过夜珏面颊钉入凉亭的柱中,带落他的几缕发丝。离歌倏然回神,当即松开夜珏并站到了他面前。
身后,旬邑急急赶来,将怀中的刀用力抛给离歌。离歌接来一看便知是捻阳,不由回眸看向夜珏,然他却是阴沉着脸色,单手抚、着被掐紫的脖颈。如雨的箭簇很快逼至眼前,离歌蹬上廊柱借力跃出,挥刀一砍,凌厉而霸道的气息自刀身传递出去,转瞬折了多半的羽箭。离歌一击过后并未见停手,反是主动迎了上去,似要将之前的怒意借此给发泄、出来。刀气刀落,宛若一波波阻挡不住的洪流推出,不少箭矢在半空即被折弯,但更多的却是断裂成数截坠落。离歌握刀的右手已被震麻,可她仍未有半分停下的趋势。不知何时,箭雨已停,这庭院中的花草却有不少被拦腰斩断。
“住手。”华王雄浑而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这才让离歌顿了动作。离歌垂了捻阳在身侧,回身看去,华王与烟阳正站在夜珏身侧。
华王瞥了一眼庭院中的残状,略一蹙眉,道:“孤王多谢你救了小儿。”
“决,她可是珏儿新要的婢女,你谢她作何?”烟阳弯唇笑道,可语声之中却并未有太多笑意。
离歌正待请罪,夜珏已出声:“你若还想留在这里,便给孤回去问漠宫跪着!”
“是,殿下。王上,王后,婢女告辞。”
待离歌远去,华王方出声:“珏儿,此女子会是个麻烦。”
夜珏冷声笑道:“的确,但若用得好,便将是柄极为锋利的剑。”华王闻言朗笑出声,连烟阳也略显欣慰。
“父王,母后,此地珏儿会遣人来修缮,您二人便回去休息吧。”
华王颔首:“刺客虽暂时罢手,未断其根底前终究会是祸患,你当心。烟阳。”华王只唤了声,烟阳便主动挽上他的臂膀,同他一道转身离去。
夜珏回到问漠宫时,离歌正枯坐在殿内一角,还是靠近夜珏床榻的那处。见此,夜珏冷声道:“孤何时让你起来了?”
“殿下,离歌虽是有打算借助你来实现些计划,但你我皆是明白并非只你不可。你既熟悉燕云一切,便当知我若去了云国,那云世子定会乐意协作。”离歌头也未抬,恹恹道。
“哼,如此莫不是还要让孤好生伺候着你?”
离歌惨然笑笑,不再继续纠缠于此话题,而是道:“殿下,阙国已然出兵赵国,相信拿下那块土地是指日可待。云国和洛国也都开始有所动作,何以华国依旧安静?”
夜珏走近些许,于榻上坐下,道:“虽说先发制人,可时机却是需要等的。若非有必胜把握,父王不会牺牲华国任一子民,孤自然也不会。”
“时机?”
夜珏顿住,似犹疑了许久,方才道:“密玺。现今燕王朝虽早已是名存实亡,但若要名正言顺夺得天下,令燕云子民归心臣服,密玺少不得。父王早年曾遣人至王庭打探过,本欲动手夺取却突然冒出了那帝师东夜镜,令父王所有人马覆灭。扶桦厌恶帝师天下皆知,可又不得不仰仗于他,因那句话的确不错,有帝师存在的一日,王庭便牢不可破。其他诸国只当攻破王庭方是宣布燕王朝的彻底破灭,其实不然。只要密玺离开王庭,燕便亡,得密玺之人则会被视作天子,可拥燕云、号令天下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