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王上的卫兵已经到了府外。”沈谦走进前厅，对着坐在主位上的沈飞云道。
沈飞云沉默，半响后抬眸，道：“谦儿，为父能走到今天全是因为楚王，所以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能就此离去。但你不同，你的人生还很长，无须同为父一般作此选择。”
“爹，沈府若是没了，你让我走到哪里去？我沈谦今生既为沈家长子，便势必会与沈家共存亡。”
沈飞云低叹一声，再不劝阻。不一会儿，前厅外聚起侍婢和仆从，一干数十人在管家的带领下于外面跪下，齐声道：“老爷，奴婢（奴才）愿与沈府共生死。”
“……好，好，我沈飞云亦不枉为楚国之人！”沈飞云话音将落，便有大批佩刀侍卫闯了进来。沈飞云站起，走到沈谦身边，父子俩随后一道走出了前厅，身后跟着所有侍婢和仆从。六月的雪仍在飘落，将眼前的一切都覆在了白雪之下。
离歌动动双手，略显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视线尚未清明之时，前方便传来并不算陌生的声音：“醒了？这一次你睡得可着实久了些。知道吗？沈府已于半月前被抄家，无一人幸免。”涯夜说完便转过了身子，直面离歌。
“……我昏迷了有多久？”
“两个月。离歌，实话说我很好奇你对沈醉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在你面前受伤能让你入魔，可便在他准备为你放下一切时，你却毫无犹豫地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呢？”涯夜说着推开了窗，让离歌见到外界的皑皑白雪，“这一场雪已足足下了两月，再有两三月不停，怕是整个燕云都会成为离原。”
离歌撑着身子自榻上起身，走到了窗前，极目望去，果真是一片雪色。离歌收回目光，微侧过身子依着墙壁，垂眸问道：“沈府……何以会被抄家？”
“沈醉楚国世子的身份遭泄露，扶桦怎么还会留下沈家？”涯夜关了窗，话中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那少爷如何了？”
涯夜闻言笑出声，反问道：“他怎样了你竟还会关心？又或者，你竟不清楚？那一刀你刺得可不浅呐，加之匕首上还淬了极为罕见的剧毒，想让他不死都难，你怎的还会如此问道？”
听到剧毒，离歌双手颤抖起来，如何克制都止不住，她走近涯夜几分，道：“不，不会……赵旭只让我重伤少爷，并不打算取他性命，那匕首如何会有毒？”
“呵，你是当真如此傻，还是受不了煎熬想了个这样的借口来骗骗自己？赵楚两国临近，而沈醉一旦回到楚国，楚国当前所有的混乱便会立刻结束，届时又怎会任赵国继续欺压？楚国就是这样一个国家，此时可以混乱到极致，可只要他们认定的主子出现便会团结一致对外。而沈醉，毫无意外有这样的能力。”涯夜说完便走向房门，走到一半他忽的回首，道：
“对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肚子里有了沈醉的骨血。他也算顽强，跟着你这般上蹿下跳竟然还好好活着。不过，师兄说，这个孩子留不得。”
离歌闻言即刻追了上去，大声道：“让我见无殊！马上！”
“他就在你隔壁的屋子里。但我劝你最好不要离他太近，师兄闭关出了点差池，萧他绝不会让任何人近师兄三尺之内的。”涯夜摆摆手，很快消失在离歌的视线内。
离歌微愣片刻后一下瘫坐在地，双手覆面压抑着声音痛哭。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止住抽泣，站起走向隔壁屋子。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屋子竟就这般敞开着。离歌走进去一瞧，方见坐着轮椅的无殊，显然涯夜所言当真。又想起赵旭的话，离歌大致猜到了这雪的原因。离歌打算再近几步，可萧却突然闪到了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无殊转动轮椅面向了离歌，却并未让萧退下，只淡声道：“离姑娘今日刚醒，当多多休息。”
离歌细细打量了无殊一番，同上次出现相比，无殊确是显得要虚弱很多，放在膝上的双手几无血色，且轻微地颤抖着。离歌后退几步，萧这才让开守在一旁。
“离歌只是想要问明白，何以这个孩子留不得？”离歌低声问道，一手已覆上小腹。
无殊浅笑，摇头道：“离姑娘如此明白之人岂会想不通？这个孩子的父亲乃是楚世子，那么他便是楚王长孙，楚王必不会任他流落民间。可另一方面，本该是世子妃的你却成了杀害世子之徒，在楚国这罪名堪比弑君，楚王又岂会放过你？加之现今景王扶桦愈发不得民心，燕云局势即将改变，他的存在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孩子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
“子苏曾言逍遥阁能人众多，那…少爷，少爷他可还有救？”
“离姑娘既对逍遥阁了解不浅，那便该知逍遥阁的规矩。上一次沈公子乃是因为逍遥阁方才会被人追杀，无殊因而出面辟谣。可这一次，逍遥阁并无立场介入。离姑娘，近来无殊身子疲弱，若无事这便去休息了。萧，我们走。”
萧上前，帮无殊推着轮椅走出了屋子。离歌一人站在这空屋之中，脑中思绪万千。也不知这般站了有多久，涯夜方自外面走来，见着离歌怔愣模样似有不忍，遂出声道：“连月大雪不止，各国都已开始着急，传言离原中的寒雪玉能止此异象，现今已有不少人聚集过去。逍遥阁需见证记录，师兄遂让我代他前往离原。我亦可告诉你，当初沈醉会前往离原就是为了这寒雪玉。”
数日后，当涯夜和尔雪准备妥当时，离歌亦跟了过来。
“我同你们一起。”
涯夜并未答话，将披风系好后便跃上马，招呼尔雪一道离开。离歌也不追究，当即策马追着两人而去。一连数十日的赶路，三人皆没有多少话语，待抵达时果真见了离原外已聚起各方人马，江湖有之，各国兵马有之，连尔氏子氏两大氏族亦有。
离歌寻了一圈，却并未见到石头和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