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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个等待的女人

次年初,公司扩大规模,在外面租了一栋楼房当宿舍。我奉命撤离公司,搬到了公司外的宿舍。

于是每天上班下班,我多了十来分钟的路走,但也有好处,我可以不担心领导突然检查,也不担心夜晚的灯会不会突然熄灭,我喜欢自由奔放,我喜欢为所欲为!

新宿舍是六人间,我住三楼,采光好,空气好,尽头是一个弧形阳台,没事的时候我站在那里发呆。

宿舍多了四个新朋友,其中有个是公司某部门的班长,叫柯正,三十左右,一表人才,谈吐得当。

他羡慕我无羁无绊,潇洒;我羡慕他薪多位高,拉风。

于是我们成了好朋友,常常相聚,相互感染。

在青春花季里,每个人的话题和生活,都离不开女孩,离不开恋爱。

我发现只有柯正对这样的话题闭口不言,那天我问他:“你结婚了吗?”

他说:“没有!”

我问:“为什么?”

他说:“还早!事业没成之前,我不想结婚。”

我说:“有理想!”

他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不想我的爱死的太早,所以,如果有可能,我不会选择结婚。”

我说:“有想法!”

柯正品味比我高,他喜欢看营销策略,喜欢看口才与演讲,喜欢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他常说:“阅读,能陶怡情操,能充实自己,能拓展见识,这些都是成功前必备的功课。”

他有个大皮箱,大半都是类似书籍,但他从来不借给任何人看,当然,也没人会去借,因为那时候我们爱的是武侠,爱的是快意恩仇。

我们喜欢虚拟,喜欢YY,讨厌现实,讨厌残酷。

于是话不投机,于是志不同道不合,于是,他成了我们宿舍独树一帜的透明人。

那天晚上,十点过,宿舍人都睡了,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大家都好奇看向上铺。

李勇说:“我还以为那货没手机呢?”

是啊!我从来没见他掏过手机,也从来没见有人给他打电话或他给人打电话。

柯正看了一眼,很不耐烦将手机扔到一边,接着睡。

手机好像跟他有仇似的,他越不理,手机就越响,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半个小时,手机响了二十多次。

柯正一伙,啪的一声,直接将手机从上铺砸到地面,支离破碎,宿舍终于安静了。

柯正却突然咆哮说:“TM的,我不想摔你的,TM的,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TM的,死去吧!”

我第一次见柯正吐脏话,也第一见他情绪如此起伏。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是我们这宿舍人中性格最好的,最理事的,最稳重的。

但我没想到,他波澜不惊的皮囊下,竟然装了一股叫的爆炸脾气的暗涌。

于是我想,爆炸脾气,是不是才是柯正本来的面目?

自那天起,柯正一连几天没回宿舍。

有天早晨,我去上班,下楼时看见一个女的蹲在那里。

玛德!太异常了!

这是男生宿舍,自开张起,就从来没看见女生出入过。而且,能分到这里的,基本都是人渣,公司懒得管理,才一脚踢出来的。

出于好奇,我问:“你迷路了吗?这里可是男生宿舍啊。”

那女的微微抬头,看了我两眼说:“我知道!”

她长相还算漂亮,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黑眼圈很浓。

我问:“你该不会在这里守了一夜吧?”

她点了点头,然后抽泣。

去~你~大~爷!我当时竟然心慌了,我怕别人说我不正经,我怕别人说我欺负她。

我赶忙说:“你先别哭,你找谁?也许我认得。”

那女的说:“我找我老公。”

我问:“你结婚没?”

她说:“为什么这样问?”

我说:“找老公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没结婚的,一种是结过婚的。”

那女的破涕为笑,“你真幽默!”

我说:“我朋友都说我死板,你是第一个说我幽默的人,对了,你老公叫什么名字?”

她说:“他叫柯正。”

我吃了一惊:“那家伙和我一个宿舍,但几天没回宿舍了!你给他打电话吧!”

她说:“他换号码了!打不通!”

然后我告诉她宿舍的房号,让她去那里等,没准这段时间柯正上的是晚班。

临走前,我问她:“你从哪儿来?”

她说:“老家,河南!”

我一愣,不由想起我和夏超在深圳的遭遇,我知道站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看着无数陌生人时是什么感受,我也知道想找一个人却无法寻觅其踪时的焦急。

所以离开宿舍后,我立马拨通了柯正的电话,我说:“有个女的找你,河南来的,她说是你老婆,挺漂亮的!”

柯正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觉得好笑,那有老公换电话不告诉老婆的?

晚上,下班,我打了会篮球,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过了。

柯正也在,他躺在床上看书,我问:“你见到那女的没?”

柯正摇了摇头,说:“没看见啊!可能是找错人了吧!”

去你大爷的!说谎也该有个说谎样!人家连你名字都叫得出来,鬼相信找错人。

冲完凉后,我从枕头下取出小说消磨时间。

一翻开,就看见一张纸条,字迹很清秀,上面写道:陈岩,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明天要走了,今晚能来公园一趟吗?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放下纸条,我问:“今天有人来找过我吗?”

他们都摇头。

我又说:“谁TM拿我寻开心了?快说!”

他们还是摇头,我不放心,拿出笔和纸,让他们写字。

写完后,我一一对比,发现字迹完全不同。

会是谁呢?

我突然想到那个女人,但又不肯定,如果是她,她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带着好奇,我还是去了公园。

如我所猜,留纸条的人果然是她。

她坐在公园的草坪上,双手抱膝,霓虹灯穿过树梢,破碎洒在她脸上,映衬的泪光是那么的耀眼。

那女人给我感觉很可伶,莫名的可伶,孤独栖身,像流落荒岛,眼神常常定格,魂不守神。

太恐怖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神。

看到我,她假装笑了笑,说:“又见到你了。”

我很好奇,问:“你真认识柯正吗?”

她点了点头:“认识,我以前真是他老婆。”

我一愣:“以前?那你见到他了吗?”

那女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抽泣!

TM的,真的还是假的?是明媒正娶还是小三?

为什么他无动于衷,甚至假装不认识?

自己的老婆,扔在公园,孤独哭泣,难道他不知道这地不太平,流氓特别多吗?

太惊讶了,我TM实在太惊讶了,一惊一讶间,老子竟然萌发扁人的冲动。

我掏出手机,那女的问:“你是不是要给他打电话?”

我说:“今晚天气很好,想让他出来吹吹风。”

她说:“不用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协议是今天下午签的。”

我终于相信她是柯正的老婆了。

我问:“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离婚?”

她说:“他心都不在我身上了,外出两年,从来没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在他心里,我算什么?”

我问:“你给他打过电话吗?”

那女的一愣,摇了摇头,她说:“他出来时,一声不吭,悄悄就走了,结婚三年,从来没陪我回过一次娘家,我爸妈常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都笑着说;没有,他工作忙,这些东西是他特意让我买给你们的。”那女的说着说着,突然哭了。

她说:“这些年,我感觉好累!明明是两个人的生活,却只有我一个人过。”

女的双手捂着嘴巴,感觉伤心的快透不过气来,常常一口气提不上,把小脸蛋堵的通红。

类似的眼泪,只有今晚流过吗?或许在老家,某个深夜,夜深人静,她是不是也在伤心?是不是也在流泪?

很多时候,我们没看见,却牵肠挂肚,很多时候,我们看见了,却视若无睹。

我不相信柯正没看见这样的眼泪。我认为他是那种看见了,却视若无睹的人。

我突然想起QQ糖,想起她给我发短信打电话的情形,想起她喜欢的那首《我只在乎你》,想起许多我以前想不起的事。

当心无所依靠,当情付诸东流,当如火般倾注遇到冰水阻击。春花秋月就会变成寒冬腊月。

于是一切温暖,就会被孤寒包围,于是花儿般的笑容,就会变成以泪洗面。

爱情从不简单,每个深入的人都会望而怯退。

我想起柯正说的那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不想我的爱死的太早,所以,如果有可能,我不会选择结婚。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操蛋了?

茫茫人海,能执子之手,能同床共枕,能心心相照,应该是无与伦比的艳阳天,为何要乌云?为何要眼泪?

最令我不解的是,那女的从下车那刻起,就已经身无分文,茶水未进。

如此,柯正都不心痛吗?

回到宿舍,柯正和李勇他们在玩斗地主。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他虚伪,不知为何,我突然看他不顺眼。

我大吼一声:“柯正,你过来!”

那货默默低着头,无动于衷,眼睛死死盯着牌。

我没喊第二声,我直接用行动说明,我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将他拖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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