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师（上）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跟小和尚讲故事，他就讲啊：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叫空云，有个小和尚，叫业云。有一天，空云圆寂了，业云便继承了空云的衣钵成了大师。这业云大师算是有史以来最年轻最有悟性的大师了，若继续发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小和尚刚出家不久，还未修得禅中三味。老和尚慈爱又无奈地笑笑：“莫急，且听为师慢慢道来……”
流银历年八百年六月十五，丰国相国寺。
今天是业云大师开坛授经的日子，来者之多，阵容之豪华，简直可以载入史册。除了本国人，竟然还有慕名而来的别国人士，平日里空阔浩大的大殿今日却显得格外拥挤。大殿里铺满了一个个蒲团，并无差别，只有最前方的蒲团格外精巧些。
“这前方的位置是留给谁的？不是说人人平等吗？”
问话的是个书生，旁边的同僚拍拍他肩膀，低声道：“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别做梦了，等会好好听吧，业云大师的讲经，以后说出去也多个资本。”
这是个现实利益主义的。还有真心信佛的，好奇的，求缘的，祈福的，种种种种。业云大师还未出现，殿内已是一片窃窃低语声。
此刻，禅房内。
“不知陛下驾到，业云有失远迎，陛下赎罪。”
业云一身主持袈裟，眉目清俊，五官秀雅。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并无甚慈悲，却有种看透一切的通灵。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平板无波，吝于半分起伏。
“颢谦，本以为你会是朕身边重臣，没想到……”
“小僧已是方外之人，尘缘之事，陛下勿再言。”
业云淡淡打断风琂，端坐的姿势仿若佛祖下千万年不变的莲座。风琂叹一口气，“何必呢……”
“陛下。”
“罢，你这个牛脾气我还能不知道？依你就是了。”
“谢陛下恩典。”
天已大亮，风琂眯眼看着透入禅房的微光，“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出去讲经了吧。”
业云不动声色，道了声“不急。”便低眉喃喃开始念经。经文晦涩，风琂凝神听了几句，便没了兴致。只静静盯着那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业云停止念经，自言自语道：“该是静了。”
风琂回神，看他一眼：“那就请业云大师好好准备，朕在大殿，恭候大师的精彩讲解。”
语罢，起身推门而出，无丝毫流连之色。
正如业云所料，风琂进殿时，众人最初的热闹过后，对着肃穆的大殿和悲天悯人的金身佛祖，渐渐地都安静了下来。那安静，起初是流于表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渗透了皮肤，正往内心深去。
而风琂，则是这一副浓墨重彩的众生像中唯一的异色。
“皇……”
有朝臣认出风琂，风琂挥手示意，那朝臣立刻不敢再言，只心中惶惶，一时再静不下心来。风琂笑看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对自己的威慑力颇为满意，那满意中隐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凉薄和辛酸。
嘛，怕他就是对的。
风琂不再管那朝臣，径直走到最前方的蒲团上甩袖坐下。那姿态端的是优雅贵气。纵使朝臣们觉得风琂残暴，他骨子里透出的尊贵却是他们不能否认的。那一举一动，与世家子弟用尺子量出来的礼仪风范不同，笑骂皆风度，喜怒俱风景。
只可惜，这性子实在，咳咳……
朝臣在心中暗搓搓yy风琂一番，再见风琂端坐于前，脊背挺直，不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苍天在上，佛祖保佑，让谁收了这煞星吧！
与此同时，揽月楼，顶层。
揽月楼顶层在外面传得十分神秘，然而实际上，这一层是揽月楼主人，也就是莫合烟为自己留的一处住处。不过一书房一卧房一小厅，装饰的精致大气，是莫合烟一贯的风格。厅中有一茶案，案上正煮着一壶茶。其实，照莫合烟的说法，煮茶品茶是装十三神器，与折扇一样，是必备品，所以就算她不会，也是必须摆上的。不过后来，莫合烟渐渐爱上了喝茶，便下了些心思去学这些，当初备上的各种极品茶具这才派上了用场。
莫合烟闲着喜欢煮茶，想问题时也喜欢煮茶，静心。不知是不是她实在没有那个天赋，琴学了八年，只学会二首；棋学了七年，至今仍是臭棋篓子一个；书，画学得倒还不错，称得上有自己的风骨。至于舞，如果舞剑算的话，勉强过关。乐的话，继承于她歌姬母亲的天赋，平时说话不觉得，唱歌时，配上她特殊的技巧，竟宛若天籁。
莫合烟前世是演员出身，也曾得过影后殊荣，自是演技一流。她本来是个肆无忌惮的性子，不然当初也不会毅然脱离家族去做一个戏子。演得戏多了，渐渐沉淀下来，又惊逢穿越，熏陶多年，才有了现在这一身清贵气度。然而骨子里的不羁大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因此，才会有这一场针对李，陈二家的惊世阴谋。
“李家那位……”
“那位警惕性颇高，我们的人无从接近。但近日蓝回等人一直翻阅整理资料，倒是发现了些好玩的东西。”
“哦？说来听听。”
“陈家那位可不清白，当初安后那事他不仅是知情者，还是共犯。二十几年前他便可以为了他青梅竹马的小情人至他嫡亲的姐姐性命于不顾，协助李似玉害死了安冉染。然而她的小情人倒是个真善良的，知道这事后，竟然愧疚难当郁郁而终。这也是陈世安为何不顾主家反对也要娶一个名不经传得小家族女子的原因。不过因那女子，与他初恋小情人有九分相似罢了。”
“呵，没想到这陈世安平日道貌岸然的样子，居然是个情种啊。”
莫合烟笑了笑，略微讽刺。
红药跟着玩味一笑：“还有更好玩的呢。陈世安的儿子陈颢谦，自小被他那心怀愧疚的爹，竟养出了个正义刚强，宁折不弯，眼里容不得半分沙的性子。陈颢谦十六那年，无意闯入陈世安书房密室，从陈世安年复一年的忏悔书中寻出了当年真相。还算陈颢谦有点脑子，他虽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敬重爱戴的父亲竟做过这般无耻污浊之事，却也没有当面质问。只觉得连父亲这样的人都如此，世间岂不是再无好人，心灰意冷之下，索性出家了。其中未尝没有替陈世安赎罪的意思在里面。”
“原来如此……”
“哦，对了”突然想起，“陈颢谦幼时曾是风琂伴读，二人兴趣相投，感情甚笃。”
感情甚笃？莫合烟挑眉，那就更有意思了。不知当风琂看见那一幕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真期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