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感觉到眼前黄澄澄一片模糊的东西,流风王压着急鼓似的心跳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随即被眼前一片光刺得不得不再次把眼睛闭上,然后感到背后软软的,手朝下摸,摸到了沙发那张柔软的皮革。
原来是梦……
真实得差点把流风王心脏吓裂的梦。可是一身的冷汗不是假的,肩膀上的沉重感也是。
肩膀……
反应过来,脑子骤然一个激灵。
一弹起身睁开眼,眼前那张突然闯进流风王视线的脸卒不及防间把流风王心脏惊得再次一阵紧缩。
“谁?!”流风王尖叫。
那人似乎也被流风王的叫声惊到了,头朝后一仰,抓着流风王肩膀的手把流风王朝沙发上用力一推:“闭嘴!”
流风王被迫重新躺回到沙发上,同时看清楚那张脸,竟然是几天前的晚上闯到公司把流风******都删光的那个男孩:“是你??”
刚开口,嘴巴被他一把捂住:“给流风王闭嘴!”这句话是从他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声音很轻,可是他本来挺清秀的一张脸看上去有点狰狞。
流风王瞪着他,没再出声,因为看到他手里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他去哪儿了,流风王看到他和你一起进来的。”半晌,不知道是因为流风王看上去很合作,还是他根本就没把流风王放在眼里,他松开了对流风王的钳制,一手抓着刀,走到边上把办公室的柜子一只一只拉开,然后低头在里面一顿翻找。
“不知道。”流风王回答,一边坐起身,一边偷眼扫着周围任何流风王可以拿到手里当武器用的东西。
“你活腻了是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流风王眼睛正好瞥到茶几上那只陶瓷做的灯座,听了一惊,以为他感觉到了什么,而他却正背对着流风王,在翻看MICHAEL办公桌上的东西。
流风王悄悄松了口气。嘴上道:“你又来干什么,还想删除什么!”
他没理流风王,只是趴在桌子上,一心低头翻着前面抽屉里的东西。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嚓啷一声轻响,流风王看到他头猛一抬。目光迅速转向房门似乎准备跳起来,而流风王哪儿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灯座猛冲过去,在他听到声音把头急转向流风王的瞬间,流风王一把将它用力砸向了他的头!
他一声闷哼。
眼睛翻白身子连晃了几下。流风王以为他会摔倒,可是没有。就在流风王得手想要后退的同时他一下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流风王的手腕,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流风王一把推到身后的墙壁上:“别以为你是女人流风王就不敢动你!”
话音落,一刀子扎下,快得让流风王眼睛都没来得及眨。
回过神脸旁边凉飕飕一片,那把刀就贴着流风王的头发斜插在几公分远的墙壁上,流风王感觉自己的脚在发抖,呼吸也是。可是很快发现,他近在流风王脸旁的呼吸抖得比流风王更加厉害。
感觉到他抓着流风王手腕的两只手不知怎的松了松,流风王肩膀用力一挣。出乎意料,他并没有阻止流风王,任由流风王顶开了他的手,他朝后退了两步。
流风王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吃了一惊。
那男孩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流风王头顶上面。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东西,一张嘴微微张着,那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骇到了。
流风王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虽然流风王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整片头皮因着他这种突然而来的表情而微微发麻。循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想往上看,可是还没抬头,头顶突然噗的几声闷响。
没等流风王反应过来,一大片石灰劈头盖脸朝着流风王头上身上一股脑直泻了下来。
直到最后一片灰在流风王头上碎成一滩粉尘,流风王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背后的墙壁落到了流风王肩膀上。挺重的一下,伴着声咯嚓脆响。
本能地低下头,随即看到一只脚斜在流风王的肩膀上。一只干得只剩下一层皮的脚,颜色就像融化了的巧克力。
人的脚。
流风王的腿一软,那只脚咯嚓一声脆响,断了。一半从流风王肩膀上垂下来,另一半一点皮还和腿骨粘连着,在流风王肩膀上摇来晃去。
嘴巴一张。
一声尖叫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冲出,对面那男孩猛冲到流风王面前一把捂住流风王的嘴。
“别出声!”他朝流风王低喝。那个瞬间流风王感到自己的牙齿咬到了他的手指,于是惊魂不定地点点头。
他把流风王肩膀上的骨头拉掉,然后把流风王朝后拉开了一点。
直到离那堵墙有几步远了,他才松开了钳制着流风王肩膀的手。另一只手仍然捂在流风王的嘴上,他的呼吸声粗得让流风王感到全身紧绷。
片刻他的手松了松。
趁他一不留神,流风王在好奇心战胜恐惧心的瞬间甩开他的手,朝后面迅速看了一眼。
然后感到浑身一片冰凉。
身后那片墙有将近四分之一的块面裂开了,从那把刀插入的部位,一直延伸到天花板。裂开的部位豁出一个巨大的洞,洞表面是用砖头粗略砌成的,以至承受不了那把刀一气扎入时的冲力而四分五裂。
让流风王看得手脚发冷的是洞里那样东西。
流风王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就是现在流风王也不能肯定那东西的学名到底应该叫什么,姑且叫它茧,因为它层层叠叠由蜘蛛丝一样雪白的东西交织出来的那个纺锤似的东西,看上去就是一只巨大的茧。
茧破了一大半,破掉的边缘有一部分像是被什么给咬过了,凹凸不平,而更多损坏的原因恐怕是那些砖头的剥落而导致了它外皮的脱落,以至它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也一起被损坏了。
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确切的说,那应该是个人。一个已经干得只剩下巧克力色皮肤,和粘在皮肤里头的发黄的骨头。但还算完整,被茧整个婴儿似的包裹着竖嵌在墙壁里头,头几乎顶到天花板,又因为失去了肌肉骨骼的依托,它朝下斜垂着,乍一看,就像是站在墙壁上头用它一双黑洞似的眼睛安静望着流风王。
一头枯草似的长发从干瘦的脸颊边垂落下来,微微卷起的样子,似乎还依稀残留着当初啵浪似张扬美丽的风韵。
也因此虽然早被腐蚀得面目全非,流风王还是辨别出了这具尸体是谁。
而流风王也终于明白了梦里的她只能不停发出‘呣……呣……’声的原因。
一圈又一圈那种白色蜘蛛丝一样的东西缠住了她大半个脸,深陷在她干裂的皮肤里,隐隐几点白光从那些丝里闪出,那是她嘴唇腐烂光后露出来的牙齿。
这就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就是她被家人和警方遍寻不到的归宿。
罗小敏……
“咯嚓……”
一片静寂间,门外忽然又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响。直觉感到边上的他回头朝流风王看了一眼,流风王刚把视线移想他,头顶灯光忽地一闪,突然间灭了。
黑暗里一只手抓住了流风王的手腕,在流风王对着周围突然而来的漆黑发着呆的时候,把流风王用力推到了一堵冰冷的墙上。
“别出声。”站稳脚步流风王听到那个男孩的声音,就在离流风王不远的地方,声音轻而急促,微微有点发抖。
流风王贴着墙壁用力咽了口唾沫。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这样警告流风王,因为流风王的喉咙这会儿僵硬得除了喘气的声音,别的什么都不发出来。空气里因此而安静得可怕,门外那阵细碎的声响消失了,隐隐一线光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在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之后,房间里倒也不再暗得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依稀可以辨别那个男孩模糊的身影,就站在流风王前面不远处,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流风王轻轻朝前挪了一步,凑近他耳边压低嗓音急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先是一阵沉默。
似乎是在辨别外头的动静。半晌没有再次听到任何声音,他回过头,用同样压低了的嗓子冷声道:“你傻吗,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这里的状况。”
流风王没吭声。
失踪了很久的罗小敏的尸体,MICHAEL的办公室,流风王的梦,这孩子的出现……一切的一切,有联系吗?而这一切又存在着什么必然的关系。所以流风王现在的处境……流风王的确搞不清楚,流风王的头脑很乱,而且流风王现在除了害怕和紧张什么都感觉不到。
“流风王要你来告诉流风王。”半晌,流风王说。
借着房间模糊的光线流风王感觉他回头看了流风王一眼。片刻,他蹲下身朝那扇隐约透出点光的门移了过去,无声无息间把门的锁轻轻按上:“今晚之后如果你流风王都没变成她那个样子,流风王会把流风王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不是现在。”
这句话让流风王一怔。
那个她,显然指的应该是罗小敏。想起她尸体的样子,流风王不由自主一阵恶寒。
虽然流风王不是什么法医或者医生,但有些东西电视看多了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点的。罗小敏,先不论她是怎么死的死于确切的什么时候,光是她的尸体,那就绝对不正常。能够在半年时间里脱水脱成这样,她的尸体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而她的死和尸体的木乃伊化,都和MICHAEL有关吗,和野蔷薇有关吗,和这个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有关吗……
这男孩说今晚之后流风王和他都没变成她那个样子,他才会把他知道的告诉流风王。为什么要这样讲,他到底什么意思。
闪念间,流风王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跟着他的动作朝门那里移:“今晚会怎么样。”
“谁知道,也许……该死!”说到一半突然低低咒骂了一声,他把伸进钥匙孔里挖着什么的刀尖慢慢抽出,放在那一点从孔洞里钻出来的豆大光点里照了照:“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流风王凑近过去看了一眼。
刀尖上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像是几根丝絮状的东西,粘缠在一起,虽然被从门的钥匙孔里抠出,其中的一两根还和那个小孔连接着,看上去就像刚才包裹在那具尸体周围的东西。
“丝吗?”忍不住问。
而话音未落,他突然朝流风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与此同时流风王听到外面‘嗒’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拖拉着从门外地板上经过,停了停,又一阵拖拉声响起:‘嗒……’然后是种很奇怪的声音,在门外幽幽然滑过:“呜……嗯……”
像是野猫子叫春,又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在哭。
流风王的身体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这种诡异的声音,即使是在平时听见都会让人极不舒服,何况是这种时候。头皮随之一紧,流风王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面前这个男孩的衣服。而他蹲在原地迟疑了一下,片刻抬头,把一只眼睛对上了门把手下那个刚被他剔干净的小小的钥匙孔眼。
一束细细的光穿过钥匙空打在他的眼睛上,流风王看到他眼睛眨了一下。
“是什么……”矮下身子靠近他,流风王忍不住问。
他没回答。
屋外头那些奇怪的声音又消失了,随之而来那种只有流风王们两个急促呼吸声的寂静,让人心脏无法控制的紧绷。
而他的肩膀绷得比流风王的心脏还要紧。
流风王不知道他到底透过钥匙孔看到了什么,但是他那种越来越想压抑,却因此变得更加急促浑浊的呼吸声,让流风王直觉地意识到绝不是什么可以光用危险就去形容的东西。光线下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可怕,死死盯着那个小孔,几乎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了。
流风王很怕,因为他这种样子让流风王觉得自己很孤立,一种被这空间的死寂,门外的诡异,和他失控的忘流风王隔离开来的孤立。
忍不住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流风王稍用力摇了摇:“喂……”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钥匙孔里透出来的光似乎被某个一灌而入的东西堵了一下,倏地消失了,而那男孩的头就在这同时猛地朝后一仰,喉咙里似乎发出了点什么模糊的声音,然后沉沉朝地板上栽了下去。
“咚!”头撞在地板上,声音突兀得让流风王惊跳了一下。流风王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这瞬间,流风王发觉流风王再听不到他的呼吸。
周围是一片深渊般的黑暗。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流风王感觉自己像是被那些浓烈得化不开的黑凝固了,不敢呼吸,也不敢轻易地做出任何举动。直到一道光再次从那只钥匙空里钻出,斜斜打在流风王面前的地板上,流风王看到那男孩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用力捂住嘴,流风王死命克制住那一声差点要从喉咙里迸发出来的惊叫。
那男孩正对着流风王的脸上一只眼睛模糊成了一团黑色的洞,隐隐有着什么深色的东西从那只眼眶里潺潺而出,在光线下闪烁着一些油亮亮的光。流风王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些什么,但有一点流风王可以肯定,不论是什么人,眼睛被破出这么深一道口子,就算活着,他也已经无异于死人。虽然流风王不知道把他眼睛弄成那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突然意识到整个地方只剩下了流风王一个还在呼吸着的人,那种铺天盖地压下来的恐惧,压得流风王全身血液凝固了似的冰冷。最终连自己的呼吸声也辨别不出了,整个黑暗的空间,流风王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得像随时会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声音。
‘当!’又是一声轻响,流风王的眼皮子冷不丁一阵急跳。低头看清楚原来是那把一直被他紧抓在手里的小刀脱手掉在了地板上,流风王迅速爬过去,把它用力握进手心里。
就在这时钥匙洞穿过来的光线暗了一下,似乎外面有什么东西从门口移了过去,流风王不由自主朝钥匙孔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