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正再次回到了学校，找到了周校长。周校长一副无奈的样子，摊着手，两边都是大人物，对他来说，谁也惹不起。
“周校长，你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吗？”方大正虽然不想给学校添太多的麻烦，也不想用副县长的身份来压他，可事关轩轩的问题，他不得不说。
“略清楚一些，可能那个陆斯桐有些过份了。”说真心话，对于方皓轩的行为，周校长从精神上支持他。那个陆斯桐，仗着自己家有权有势，自以为很了不起，经常违反学校的纪律，说他是老鼠屎还算是客气的。整个败家二代，坑爹的玩意儿。
“这样只是过份吗？方皓轩打人，这是他的不对。但凡事情总是有原因的。周校长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方大正审视着周校长，他想看看，校方如何在这次事件中“和稀泥”。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可以从校方的态度感觉到，这个陆斯桐的家世，绝非普通学生可比，最起码也能在他们这个地方，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事情出在学校，学校自然要负一定责任的。方县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方皓轩毕竟打了人，按理应该开除，但他平时表现还算不错，留校察看怎么样？到于对方的医药费，您是不是拿出一部分，剩下的部分由学校负责。”周校长搓着手，紧张地看着方大正。
“给方皓轩处分，我没意见；但不给对方处分，我可有意见。据我所知，那个陆斯桐，可是对人家女学生不利，这个周校长不会不知道吧。”方大正淡淡地说道。
“学校也是没办法，请方县长谅解。那个陆斯桐毕竟已经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如果再给人家处分……”
“给处分怎么了，他的行为不该受到处分吗？光天化日之下，脱女孩子的衣服，这是什么性质？”方大正的耐心消失殆尽。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那个女孩能不能在这里上学就成了问题了。再说了，管理一个学校，如果容忍犯下大错的学生，本身就是极端不负责任的表现。
“方县长别生气，那，那个，那个……”周校长结巴了。方大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个陆斯桐到底什么背景！”
“方县长，我们也有难处啊，那个陆斯桐的母亲，是咱们市的副市长，就主管教育。”方大正恍然大悟，怪不得想了半天也想出这个家长的身份，原来这个陆斯桐随了母姓，他的母亲就是那个美女副市长—陆依！
“谁的孩子也不行！怎么，陆市长说话了？”方大正一挑眉，平静地问道。
“这倒没有，可我们也不敢处分她的儿子呀。实话跟您说吧，陆斯桐学习成绩特别差，爱打架，拉帮结派的，市里的学校都让他打遍了。听说陆市长也是没有办法，才把陆斯桐送到咱们青山来的。您也知道，咱们青山县的教学水平在全市也是数得着的。方县长，考虑到咱们县里的教育投入问题，您是不是抬一下手？”周校长深知，他这样的小人物，得罪县长他不敢，得罪市长他更不敢。
“我抬手？我怎么抬手？我抬手了，谁对林红娜抬手？周校长，不是我不开面，而是开不了。我走了，周校长，希望校方能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案。”言尽于此，方大正不想再啰嗦下去了。
陆斯桐是谁的儿子，方大正并没有告诉徐方洁。这种事情，还是少让徐方洁知道为好。现在的徐方洁，什么事儿都会站在方大正的角度来考虑，如果让她知道，他家男人正跟比自己官大的人较劲，那她一定会苦口婆心地劝方大正放弃。
方大正并不护短。骨子里的那种侠义占了上风。那个叫林红娜的女孩，一个人跟奶奶独自生活，已经够苦的了，如果在这件事上没有一个说法，那她对这个社会怎么看，对他这个副县长怎么看？虽然他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可这件事不行，它已经触到了自己的底线。
“爸，你不用找学校求情，他们爱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我无所谓。”轩轩看到父亲回来，一改以往的态度，主动跟方大正说话。
“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学校让你停课，但没让你停止学习，还是好好看看书吧，别把成绩落下太多。”方大正瞥了一眼轩轩。他的儿子，还真不是个孬种。
轩轩从父亲的目光里，没有读出赞许。也不想跟方大正说太多的话，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个狭小的空间，才真正属于他。
副市长陆依来了。陆斯桐在被轩轩打伤的当天，就被接回住到市人民医院里。
作为一个市长，应该不会对那点医药费感兴趣，因公？还是因私？她不是方大正的直接上级，在此之前，也不知道青山县有方大正这号人。自家儿子挨了板儿砖，她这个当妈的如果一言不发，岂不被人耻笑了去？今天她到青山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接待陆市长的事儿，轮不到方大正。他上面有县长，还有主管的副县长。对陆市长的做派，方大正有所耳闻。这个女人不一般，以无党派女性的身份跻身市府领导层，没点儿手腕怎么能行。
果然不出所料，方大正去厕所的空档，就看到周校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当然还有教育局长。周校长并没有看到方大正，方大正也没有跟他打招呼，回到办公室等着陆依差人叫自己。
只消半个小时的功夫，办公桌上的电话便响了，一看便知是魏向东的手机。方大正接完电话，整了整衣服，拿了笔记本朝会客室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方大正稳了稳心神。也许是在官场养成的习惯，见到职务比自己的高的领导，总要紧张一阵儿。
见他走了进来，魏向东站了起来，把方大正介绍给了陆依，陆依面无表情，跟方大正简单握了握手。
“方县长，今天陆市长来咱这儿检查工作。刚才谈到了孩子在中学里出了一些情况，听说跟你家孩子有些冲突。陆市长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谈谈，看看这件事怎么处理。”魏向东说话的时候，方大正的眼睛毫无顾忌地盯着陆市长。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镜头上漂亮。虽已年逾不惑，保养得极好的皮肤却毫无松驰的痕迹。一头短发，精明而干练。听人说，她早已经离婚，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对陆斯桐极其溺爱。
主管副县长把周校长在学校时的那个方案讲了一遍，方大正神色不变。“方县长，你觉得的呢？”魏向东问道。
“对不起，陆市长，能否请W县长出来一会儿，我有些事情先汇报一下。”方大正欠身，非常有礼貌地对陆市长说。
陆市长点了点头。魏向东一脸疑问，和方大正一起出来，到了魏向东的办公室。
“W县长，给您添麻烦了。我想对这件事谈一下我个人的想法。我家孩子打了人，他不对，学校怎么处置我都无所谓。但我想他们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接着，方大正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是吗！大正，这个事儿可真有些不好办了。你可能不知道，陆市长对她这个孩子那可真是宠上天了。那孩子在学校的一些劣迹，我也有耳闻。”魏向东踱着步，单处理方皓轩，他也觉得不合适。
“你的意见呢？”魏向东停了下来，问道。方大正心道，多好的太极，又给挡了回来。
“方皓轩是我儿子，校方给的处理意见是留校察看，我保留意见。我觉得应该对那个女孩公平一点儿。”方大正的话说得很委婉，魏向东怎么能听不出来。方大正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处理就都处理，不处理就都别处理，凭什么单处理我儿子！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跟陆市长谈，争取有个圆满的结果。”魏向东内心却很不以为然。两小孩打架的事儿，也要他这个当县长的来解决，也就是陆市长“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已。
回到会客室的时候，主管副县长闫长青正跟陆市长汇报工作呢。市长大人可不是对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可有了这个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摆摆功绩呢。
魏向东请陆市长到他办公室坐一会儿，至于两人谈了什么，怎么谈的，没人知道。不过，陆市长再出来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魏向东说陆市长风格高，两个孩子一人背个严重警告的处分，医疗费就不用管了。陆市长要走，魏向东一再挽留，陆市长始终没有答应。
魏向东苦笑，眼睛瞄向方大正。方大正走到陆市长面前，轻声说道：“陆市长，感谢您宽宏大量。以前我对孩子约束太少，才导致他出手伤了您的孩子。今后，我一定会严加管教。也请陆市长体谅，给我一个机会向您陪罪！”陆市长好看的凤眼一挑，眼前这个男人，会有那么大的孩子，一开始她还有些感慨，现在看来，如果没有岁月的沉淀，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你这是变相在责备我？没有管好陆斯桐！”鼻子哼了一声，“伸手不打笑脸人”，陆依倒不再坚持，又坐了下来。方大正长出了一口气。对他这种职位的人来说，伤了上级领导，恐怕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在现实语境下，这可是方大正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权力的高度决定嘴巴的硬度。人家嘴大他嘴小，如果陆依坚持学校的意见，他还真没办法。
晚上回家，把结果告诉了徐方洁。“什么，轩轩还要受处分！轩轩是见义勇为！”徐方洁对处理结果十分不满。
“算啦，方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咱轩轩毕竟动手打人了。那孩子再怎么不是东西，也罪不至死。虽然不是轩轩拿的板儿砖，可你还真想让娜娜那孩子也卷进去呀，轩轩不恨死咱们才怪呢！”方大正劝道。
“人渣加败类的东西，还在学校呆着。怎么不滚回去，他妈还是个副市长呢，自己儿子管成那样，流氓！”徐方洁愤愤地说。虽然不愿意轩轩背个处分，可真让那个女孩受到伤害，她于心不忍。
两个孩子的战争，现在成了大人之间权力的博弈。方大正心里很是不舒服。如果轩轩不是他的儿子，是不是会被开除呢？
晚上放学回来以后，徐方洁把事情的处理结果告诉了他，轩轩一脸酷酷的表情，耸了耸肩，“无所谓，只要娜娜没事儿就行。”
徐方洁一脸石化的表情，这个孩子，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娜娜没事儿就行”，那言外之意岂不是本人有事无所谓？林红娜，那个小姑娘，魅力可真是不小，能让他们家轩轩甘愿为她背处分，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