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7335800000009

第9章 六

盘柏林在胡一刀的基建工地上当了木工装模包头,虽然大小是个老板,但他过的日子是窝窝囊囊,好像一只“耗子”钻进了风箱,两头受气。

6个月前的一天,盘柏林与胡一刀签订木工装模包工合同时,他没有“空手打掌掌”。他手中提着两只“头牲”、一袋干笋笋片敲开了胡一刀的办公室门。办公室有两个人。一人坐在办公桌正中的座椅上,一人坐在办公室内的一个短沙发上。胡一刀襟正危坐地坐在办公桌前,两手压着桌面,脑壳像鸭子伸长的脖子似的问:“你找谁?”

“找胡老板。”盘柏林不知俩人中谁是胡老板,便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盘柏林听说眼前这人正是自己要找的胡老板,他慌忙把“头牲”、干笋笋片放在地上,用手从裤袋中掏烟。他把一盒烟掏出一看,见烟是“湘妃竹”烟,急忙把这包烟塞进口袋,从另一个口袋中拿出一包硬壳“白沙”烟,抽出一支烟向胡一刀递去说:“胡老板,请抽烟。”

“我有。”胡一刀看了看盘柏林递来的白沙烟,冷冷一笑地想,这年头,农民牯子吃“竹子”(湘妃竹烟),一般干部吃“沙子”(白沙烟),领导干部吃“王子”(芙蓉王烟)。我不是领导干部,难道就抽不起芙蓉王烟?!他用手指了指摆在桌上的蓝壳“芙蓉王”,拒绝了盘柏林递给他的“白沙”烟。

盘柏林知道胡一刀嫌自己的烟差,不肯抽自己的烟,就没有再把这支“白沙”烟向胡一刀递去,就把这支烟含在自己的口中。盘柏林刚想用打火把这支烟点燃,想了想又把这支烟从口中拿下插进了“白沙”烟壳里。另掏出“湘妃竹”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打火把烟点燃,贪婪地重重地吸了一口。

看着盘柏林这一举动,胡一刀鄙视地笑了笑。

“胡老板。”盘柏林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说:“听说你在搞房地产开发,有几栋楼房要开工,我想带几个人承包你的工地装木模工事。”

听了盘柏林的来意,胡一刀心中不禁暗暗一喜。胡一刀克扣民工的工资在潇湘市是出了名的,许多人都不愿意替他打工做事。工地近日要开工,他正为找不到木匠、砌匠而发愁。现在这只可怜的绵羊乖乖地送到自己面前,胡一刀能放下刀子,不宰羊吗?胡一刀压住心中的喜悦,故意装作为难淡淡地说:“有几家正跟我谈这件事。”接着,胡一刀指了指坐在沙发上那个人说:“他也想领一班木工给我装木模。哪个工价低,我就给哪个做。”

坐在沙发上那个人见状,站起来故意着急地说:“胡总,我们出价低,这个木工活给我吧!”这个人说完话,装作生气似的对盘柏林说:“这位大哥,做什么事都分个先后。街上建筑工地多的很,你又何必和我争这碗饭吃呢?!”

胡一刀见坐在沙发上的人把话说完,立即接住话头说:“我正准备同他签合同呢!”

盘柏林哪里晓得哟,坐在沙发上这人是胡一刀的酒肉朋友。胡一刀和这人经常配合“作套子”,俩人装作不认识似的跟来这儿签泥工、钢筋工合同的人共演双簧戏,引诱来签合同的人低价签下泥工、木工、钢筋工做工的合同。

盘柏林听胡一刀说有几家木工班子都争着做工地的木工活,他有点慌了。他急忙把“头牲”和干笋笋片送到胡一刀的面前,说:“山里人没好东西,这点小东西请胡老板收下,不成敬意,来日领到钱了再报你的恩。”

“别,别这样。”胡一刀摇了摇手说:“只要你们把事做得好,我可以考虑把木工装模的事给你们做。”

“我们会尽心尽意做,会让您放心、满意的。”盘柏林见胡一刀松了口,急急忙忙表态做了保证。

胡一刀见盘柏林这条鱼儿上了钩,从抽柜中拿出一张已打好的合同书递到盘柏林手中说:“这是合同书,你先看看。如果你对合同的款项没有意见,可以签合同。我这里有两栋楼的事都给你们做。”

盘柏林接过合同书倒拿着看,心中喜悠悠的。农历三月十五日,是财神菩萨的生日。这天,盘柏林为财神的生日烧过香,化过纸。这个香没有白烧,财神菩萨保佑盘柏林一进城就找到了财路。有人说,城里的事难找,我盘柏林就是个发财的命,一进城就找到了事做,就要和胡老板签木工合同,真是财神菩萨来到我家了。盘柏林看见这张合同,又想起了昨晚的梦。昨晚,他梦见黄溪河涨大水。他曾听说,梦见河里涨大水,洪水盖天门,是发大财的预兆。可是自己不识字,这合同写的是什么呢?他真恨爹老子没送他读书,害得自己现在连发财的合同也不会看。他把合同重新递给胡一刀,红着脸说:“胡老板,我们山里人穷,我从小没读书,不认得字。”

胡一刀把合同递到盘柏林手中时,他见盘柏林把合同书倒拿着看,就知道盘柏林是个“文盲瞎子”不识字。他没有戳穿这层窗纸,等着盘柏林心服口服地上当受骗。他见盘柏林开了口,就接过合同书说:“那我给你念念。你别‘牛耳朵打蚊子’,不注意听。”

“好!”盘柏林恭恭敬敬地答应着。

胡一刀一口气地把装木模的质量、要求、完工时间、付款方式念完后,放下合同书问:“这合同行吗?”

听完胡一刀念完合同,盘柏林在心中盘算着,装木模的时间是紧一点,他可以和同伙们下力做、崭劲干,装模任务能按时完成;质量只要大家细点心,木模质量也能达到要求。可结算方式每天只发伙食费,木匠工资要等到大楼完工才能拿得到,这点不大合算。倘若大楼建成,胡一刀不给工钱,他盘柏林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奈得胡一刀的屌何?不过,盘柏林也不是蠢子,蠢子咸丰五年死光了。盘柏林想,我装模装到三楼你不发工钱,我就停工不干,叫你大楼建不成。合同合同,到时会动,我叫你改合同。如果你不改合同,大不了“蛇死麻拐死”,大家搞不成。他刚想开口,胡一刀已经知道盘柏林开口要说什么,不等盘柏林开口,立即接着说:“这个合同,你是嫌工钱发慢了点?”

盘柏林点了点头。

胡一刀狡辩地问:“你们过去在生产队做事,一年的收入的钱生产队怎么发?”

“年终结算一次性付给。”盘柏林想也没想就钻进了胡一刀做好的笼子回答。

“是呀,我们付工钱也像你们生产队发钱一样,大楼修成功一次性结算给你们。让你们过年抱个大西瓜回家,男女老少都高兴。”

胡一刀把大楼完工才能发工钱的事说死了,一锤定了音。如果盘柏林再打折扣,这两栋大楼做工的事会让别人拿了去。盘柏林决定和胡一刀签下这个合同,他又试探着问胡一刀:“我们有困难能预支点钱吗?”

“可以!”胡一刀爽快地回答。

“好!这合同我签。”盘柏林定了订合同的决心。

盘柏林带着寨子里的木工进了胡一刀的工地后,胡一刀每天只给民工发7元钱的伙食费。胡一刀是个“绝张子”,做事又绝张。他发伙食费每天点民工的脑壳发,少一人做事就少发7元钱。害得有的民工连烟都买不起,民工生病拿不出药钱去诊病。民工们便向盘柏林发牢骚说:盘柏林,你是脑壳进了水还是没脑水,签这种的合同,是脱光了裤子让别人搞屁股——光搞。

对民工们的指责盘柏林没有申辩。他也知道这个合同是订错了。他请盘老三和盘百灵出面请胡一刀的客,胡一刀却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硬是不改合同。一次,他试探地对胡一刀说:“胡老板,我们有个木工师傅病了,想看看病。”

“去嘛。那个木工没生脚,要我用轿子抬着他走?!”

“可他看病没钱。想请你预支百把块钱。”

“合同上白纸黑字是吃过墨的,写得清清楚楚。工钱要等大楼完工后再结算发给。”

“可你讲过民工有困难可以预支工钱。”

“那天我念合同书,你耳朵被屌聋了,没听见。做工期间只发生活费。”

“可你讲过民工有困难可以预支工钱的。”

“我讲过吗?”胡一刀开始耍赖了。

马悔在前,人悔在后。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盘柏林只得派人去盘家寨挑米挑菜来工地吃,把第一栋的木模全装完。盘柏林便要胡一刀拨木模工钱。胡一刀笑了笑说:“合同讲要完工才能拨工钱,现在只完成了主体,粉刷还没搞呢?”

盘柏林听了胡一刀的话后,急得涨红了脸。他说:“主体完工就是我们木工装模完工,粉刷不与我们相干呀!”

胡一刀听后笑了笑没有回答。

看见胡一刀不理睬自己,盘柏林说,你不结第一栋楼的账,我们预支点钱总可以吧!

“口说无凭,那合同上有预支工钱的话吗?!”

胡一刀这一番话,说得盘柏林哑口无言。口说的话无效,写上合同的话才能生效,盘柏林真是“哑子吃黄连”,那个苦只能记在心里,说不出口。

盘柏林两头受气,心情十分苦闷。一天,盘百灵来工地看他,向他了解盘家寨人在这儿做事的困难。他见盘柏林像霜打茄子似的提不起劲,便打趣地逗着盘柏林说:“柏林,出来还个把两个月,就想婆娘了,想回去跟婆娘‘打洞’。”

盘百灵这句话,勾起了盘柏林心里的一件事。寨子里有个年轻的木匠在这儿做事,从家里带几百元钱来这儿。这个木匠听说潇湘市有一条街是红灯区,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在那儿作按摩生意,他就去那儿花了100元钱吃了个“点菜”。回来后,他眉飞色舞地说起那儿的风流事。盘柏林听后心想,不划算呀,不划算。100元钱可以买得百多斤米,全家老少吃得半个月;100元扯得好几套“衣衫”,仔仔女女会穿得好几年;100元钱买得几十斤猪脚、猪脑壳,全家能过个好年,大大小小会涨得肚子开拆。做那种事,灯一吹,火一灭,年轻女人和老女人,都是一样的味。男人喘气快乐也是一样的劲。上床美,下床悔,去了银子丢了金子水(精子)。不划算呀不划算!现在盘柏林见盘百灵提起自己想婆娘的事,他没好气地回答说:“老板没发一个毫子,想个卵。”

盘百灵听完盘柏林讲述了工地上一些作难事,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说:“难哪!山里人在城里打工谋生难,城里人在这儿生活也感到难。工厂改革倒闭,工人说‘改革改革,越改越孽’,大家都说难。”说完这几句话,他自言自语念起了一段顺口溜,像是讲给盘柏林听,又像是讲给自己听。那顺口溜的词是:

“工人哭,农民闹,

干部喝酒发牢骚。

知识分子请上台,

冒得实惠坐花轿。

街上到处是大盖帽,

吃了原告吃被告。

个体户,发了财,登了报。

老二、老三满屋跑。”

盘百灵自言自语地走了。盘柏林听不懂盘百灵念的是什么天书,倒被盘百灵“打洞”二个字启发了头脑。他决定用铁丝在纸上戳十个洞眼将信搭回去,让婆娘来城里满足他打洞的心愿。

信被托人带走了,婆娘却没来工地。婆娘是没收到信?还是看不懂信中的意思?盘柏林胡思乱想起来,想得头痛脑昏,夜晚连一点“眼闭”都没有。这天清早,盘柏林的头昏昏沉沉,嘴皮寡淡寡淡。他端起饭刚想勉强咽两口,几个民工围着他说:“柏林哥,老板不结算第一栋楼的装模钱,老板不发工钱,我们不干了。”盘柏林的气正没往地方出,就把饭碗重重往地下一砸说:“我想在这儿干,是‘通地方’的儿子!可大家都不干,第一栋房的工钱拿不回,第二栋房两层楼的事干也白干。大家岂不是在这里打了半年多的‘摆子’?”几个民工见盘柏林发了脾气,说话也有理,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开工后,盘柏林带着重重心事和烦恼在三楼新砌的墙上装着模。忽然间,他仿佛看见玉梅飞跑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盘柏林满面笑容、满心喜悦地凝望着飞奔而来的婆娘。他正想扑上前去抱抱玉梅,那玉梅忽然变成了吊车的装料桶,飞速地向自己头顶飞来。“不好!”盘柏林大叫一声,心里一惊慌,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跳去。一刹那,盘柏林只觉得左脚后踝剧烈地痛。他身不由己地用双手抱着剧痛的左脚“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

“盘柏林跌伤了,盘柏林跌伤了!”一个木工立即跳下来,一边扶着坐在地下的盘柏林,一边向正在装木模的其他民工呼喊着。一会儿,下来几个木工,他们背着盘柏林下了楼。

此时,胡一刀正带着那妖艳的女人和施工员在工地一间简易的工棚中打扑克“升级”,听见工地乱哄哄的喧哗声,便丢下牌走出屋。他见民工都没在三楼装模,不禁火冒三丈。他圆睁着双眼,面目狰狞地喝道:“不在上面做事,在这儿‘闹丧’?”

“盘柏林跌伤了。”有人大声说。

“大惊小怪!”胡一刀骂众人说:“工地上小伤小病是常事。你们要向解放军学习,重伤不叫痛,轻伤不下火线,快去装模。”他从皮包中掏出十元钱递给一个木匠说:“去买盒红花油给他擦擦,大家快去做工。”

“红花油擦得好吗?”忽然有人插话说。

“那我把他当爹娘供养,送他上医院病床上躺着,好酒好肉供着?”胡一刀气更大了。

“对!就是要送他去医院躺着治疗!”忽然有一个人走进了人群中大声说。

说这话的人是谁呢?原来是盘老三。盘老三和玉梅等四人已经赶到了工地上。他见胡一刀不愿送柏林上医院,立即接住了胡一刀的话。

工地上已是一片人群围着看闹热。木工们都心中有气,阴沉着脸黑压压地围着盘柏林。盘老三蹲在盘柏林面前关切地问:“伤得重吗?”

“痛得要死,好像骨头都断了。”

“那快去医院照个片,去住院。你替胡老板做事,受了伤胡老板会管!”盘老三棉里藏针地说。

胡一刀一看来人是盘家寨村支部书记盘老三,忙换了副笑脸说:“一点小伤,养几天会好的。”

“是小伤大伤要送他去医院诊断才能决定呀!”盘老三也笑脸相迎。

“不必要了吧!盘支书。基建工地上擦点皮,出点血是常有的事。”胡一刀不想送盘柏林去医院,又掏出100元钱递给盘柏林说:“拿回去补充一下营养。”

“慢!”盘老三一步冲上去,严厉地对胡一刀说:“‘胡子上沾粒饭能吃饱’?这点钱能治好病?!是大伤小伤要医生鉴定才算数,大伤小伤都要治,都要看医生!”

“这里是你说话算数还是我说话算数?”胡一刀沉下了脸。

“你我说话都不能算数。”盘老三斩钉截铁坚定地说:“事实是最好的说话算数。只要盘柏林跌伤了脚,你就要给他治疗,赔偿一切受伤的费用。”

“我要是不管呢?”胡一刀摆出了一副蛮横相。

“法律会要你负责为伤者治疗。”盘老三毫不让步地针锋相对。

“我与盘柏林签订的合同中规定,乙方出现的任何工伤事故甲方概不负责。”

“盘柏林做的第一栋房已完工,你赖着不发工钱。你与盘柏林签订的合同谁是谁非我们暂不确定。请问,你对施工者进行过安全教育吗?!”盘老三扫视了工地一眼说:“工地上没有一纸宣传安全施工的标语,你对民工没进行施工安全的教育;为了省钱,你连民工的安全帽也不发,也不给民工买安全保险。民工的工伤你难道想不负责任,那是妄想!”

胡一刀被盘老三问住了。他忽然耍赖地冷笑说:“这个事故是盘柏林自己造成的。他不跳墙能跌伤脚吗?请问盘支书,大河没盖子,如果有人跳河,那要谁负责?”胡一刀强词夺理地耍着胡赖。紧接着,胡一刀又说:“盘支书,真想不到你像‘老鼠子啃瓷壶满嘴尽是瓷(词)’,我不拿钱给他治伤,你抬起我跌一跤!”

站在一旁的玉梅见胡一刀不肯拿钱替汉子治伤,心里着了急。刹那,村里一个年轻的木匠因上山砍柴跌伤双脚致残的事又映现在眼前。前年的一个热天,一个年轻的木匠拿着斧子在一个山坡边边砍一棵杉树。树倒地时,树没有向木匠对面倒去,反而向木匠砸来。木匠躲闪不及,被树砸伤了双脚。年轻木匠花了千把元钱也没诊好脚,只得柱着拐棍走路。木匠没残之前,他背着斧子,扛着锯子到处做木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木匠伤脚后,他做不得工,下不得田,只能在家烧火做饭做家务。家里钱没了,婆娘一件衣服夜晚洗了白天穿,一日三餐天天是包谷粒子熬稀饭,吃得全家四口人嘴巴寡淡寡淡。一次,木匠家里煮菜没有盐,他家因买不起7分钱1斤的盐,只得把吃完腌豆子浆的坛子倒进清水里冲坛子,用冲坛子里的豆浆水代盐煮麦子粑粑吃!那日子过得好艰难。现在丈夫跌伤了脚,胡一刀不拿钱给丈夫治脚伤,玉梅真想跳出来大骂胡一刀一场。但她又想道,骂人能骂得出给柏林治伤的钱吗?“到哪座山唱哪个歌”。现在骂不能起作用,只有讲好话求他发善心。玉梅这回“长子不做只能做矮子”了。再说,汉子是全家的主心骨,是全家的靠山。如果自己的汉子脚伤治不好,汉子会变成一个跛子,是一个六根不全的人。他拿不起锄头种地,挑不动担子下山,扛不起斧子做木工。汉子这座靠山倒了,爹娘没人养,仔女没人顾,全家的日子将会过得更加艰辛困难。一想到山里人家没有顶门柱难过的日子,好强的玉梅突地跪在胡一刀面前说:“胡老板,我给你下跪了,求你拿钱给柏林治治伤吧?”

玉梅的举动,气得盘老三血往上涌,满腔怒火上升。山里人不是乞讨,不是抢钱的人。就算盘柏林自己跳下墙,自己要负一部分责任,胡一刀还欠着盘柏林等木工已做完一栋楼的装模工钱,他也要拿钱替柏林送医院治伤。盘老三一把拉起玉梅,即像是对苍天怒吼,又像是向大地宣称:“山里人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和恩人,从不跪无情无义的小人。胡一刀不仁不义,不值得你下跪!”

盘老三义正辞严的言语,胡一刀的恶劣胡赖,激起了工地民工心中的怒火。三楼工地还有几个装木模的木匠把斧子往地上一丢,齐声吼道:“老子不干了!”

“请便!”胡一刀冷笑一声说:“潇湘市地上两脚的‘麻拐’找不到,两脚打工的人遍地都是。‘死了张屠夫,我还能吃连毛猪’?你们一走,做工的人马上就赶到。”

“那把工钱算给我们!”民工们又齐声喊道。

“免谈!”胡一刀狡辩着说:“合同上已明文规定楼房完工后才能结算工钱。你们提前撤走,是你们自己要走的,是你们自己不做的,我能算工钱给你们吗?再说,你们装的模合不合乎质量?还要经过质监站鉴定才能算数。质监站鉴定合格了,我才能发钱。如果你们现在走能在我这儿能拿走半个毫子,我胡某人就不是人养的,是牛马畜牲生的!”

胡一刀横蛮不讲理的行为,激起了盘老三的满腔愤怒。他一把抓住胡一刀胸前的衣服,代表盘家寨的山里人,代表阳明山九村十八寨的山里人,代表潇湘市打工的农民工庄严地向世界宣称:“我们不干了!你不给工钱想赶我们走,你先数一数自己身上有几根毛?我们会把你身上的毛全拔个干净!”说完,他松开手用力一摔,胡一刀就跌翻在地。

“用斧子劈了胡一刀!”民工们齐喊道。

民工们的激愤哗变终于使胡一刀害怕了,他的脸色苍白了,他知道自己再在这儿呆下去没有好果子吃。他爬起来顾不得喊在棚内的妖艳女郎,像一个丧家犬似的逃走了。

众人要去追胡一刀,盘老三劝住众人说:“别追了。你们罢了工,工地停了工,胡一刀会催你们复工。现在当务之急我们要送柏林去医院‘诊’病。”

“没钱怎么送柏林去医院?”人群中有人插话。

“我们先凑钱替柏林垫上医药费。”盘老三掏出身上仅有的50元钱递到玉梅手中,转身对民工们说:“大家把身上的钱借给盘柏林,这笔钱我会叫胡一刀出。如果我搞不赢胡一刀,我将扯根女人的阴毛吊死在潇湘市!”

盘老三脸色阴沉地拿出笔和笔记本,准备登记各人借给盘柏林的医药款。话说到这个地步,在场民工都纷纷掏出身中仅有的10元、5元零用钱塞给玉梅。那个曾在按摩室消费的年轻木工拿出100钱塞到了玉梅的手中,转而他犹豫了一下,又掏出自己身上全部的300元钱给了玉梅。

民工们捐款为柏林治病的精神感动了在场看热闹的其他旁观人。他们也把3元、5元的钱送到了玉梅的手中。

这时,旁观的人群中有个年轻人用照相机拍摄了这动人的场面。他也拿出200元钱交给玉梅后转身对盘老三说:“盘支书,我是‘潇湘日报’的记者于刚,我会将这件事和照片登在‘潇湘日报’上,让媒体呼吁有关部门处理这件事。”

周围人群的捐款和于刚的话感动了盘老三,他热泪盈眶地握着于刚的双手说:“谢谢!谢谢!谢谢潇湘市全体人民对我们农民工的支持!”

在场的人员陆续散了。盘家寨几个木工抬着盘柏林向市医院走去。

同类推荐
  • 买办之家

    买办之家

    故事发生在19世纪末中西文化交融的京畿天津,通过对一个买办家庭及其广泛的社会关系的全情式的描写,展现了100年前的历史风云及芸芸众生的命运变迁。父慈子孝的封建伦理在中西文化的撞击下玉碎瓦倾;情深谊长的跨国之恋在商业利益的漩涡里几经沉浮;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沦落青楼,不忍相见……
  • 走失在秋天的夜晚

    走失在秋天的夜晚

    甫跃辉, 1984年生,云南保山施甸县人,复旦大学首届文学写作专业小说方向研究生毕业,师从作家王安忆。在《人民文学》《大家》《花城》《中国作家》《青年文学》《上海文学》《长城》等文学期刊发表中国短篇小说。获得2009年度“中环”杯《上海文学》短篇小说新人奖。
  • 太阳从西方升起

    太阳从西方升起

    八月天,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小说《遥远的麦子》《黑神的别样人生》《低腰裤》《父亲的王国》等。现任某报社记者。
  • 姊妹情

    姊妹情

    在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城市里,有一个中等阶层家庭,家有三姐妹。由于小妹莉莎比两个姐姐小十来岁,而深受父母和两个姐姐的呵护、宠爱、甚至是溺爱。
  • 长河落日圆

    长河落日圆

    凝眺西天,红橙也似的一颗残阳渐次欺近了长河一线,窦克似乎看见许多面含不舍与不安的北匈奴人正沿河西去,斯情斯景,正如一卷残破的美梦。如果说在这个变幻时代、杀戮江湖里,真还有什么可依赖的话,那绝不会是权势、金钱、地位等等,而只有人对人、人对祖国的深厚情感才能把所有人团结成一个整体,相互扶持,以应付未来的挑战。
热门推荐
  • 屯村旧梦

    屯村旧梦

    这是一个真实而苦痛的故事,还好他遇上了一个好时代,要不然,他的旧梦将会是一个恶梦!希望大家能支持故事中的他们,也渴望他们记住旧梦,感恩这个美好的时代!新作上传,求支持!无限感谢!
  • TFBOYS之苦恋

    TFBOYS之苦恋

    爱了你十年之久,连一个回眸都得不到,王俊凯,你为什么要骗我···············王源,你爱笑,十分暖,但是我真的对不起你······················易烊千玺,你对我十分好,但是我爱的还是王俊凯·············
  • 凌阁芳菲

    凌阁芳菲

    这是作者出版的一部古体诗词作品集,收录了作者近几年创作的部分诗词作品,分绝句、律诗、词、对联共四卷。这些结集出版的诗词作品,绝大部分发表在红网,被人称为“月下古典诗派”代表。
  • 北风偷换年华

    北风偷换年华

    一段荒谬的往事……一个普通男孩对一位普通女孩的思念……一个让我我发面对的故事……
  • In Defence of Harriet Shelley

    In Defence of Harriet Shelley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七风寨传说

    七风寨传说

    我叫谢小染,本是世家子弟,向来自诩要暮登天子堂,手掌天下权,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却成为了七风寨中人,当起了绿林好汉。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名叫王小牧,他说自己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人物,一开始我是不信的,后来我发现这件事情有可能是真的。就这样,我们一起进入了七风寨,但外表上看起来是替天行道的七风寨却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当一切揭开时,我和小牧该如何面对?一切的一切,尽在《七风寨传说》。
  • 青影魔偶师

    青影魔偶师

    史上最年轻的紫云机关师白晓,一心想成为圣光魔偶师,与远古英灵签订契约,与异端战斗保卫大陆,享受荣耀、美女和猪脚光环。可惜现实残酷惨遭陷害,封印大巫妖的结界被解,世界陷入危机,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意外获得远古三头幻瞳之龙青睐,从此踏上了拯救与被赎之路。
  • 忆离颜

    忆离颜

    夏离析,人冷若冰。一个她视若生命的朋友慕萱却想要了她的命……“这里是哪里?”再度醒来却看见漫天黄沙的战场,她变成男的了?!上一次她因信任的人而死,这一次,她一定要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再一次复活,不知路要如何走?……她的聪明才智抵得住一切诡计,她的武功高强挡得住所有招式,可她始终会为了他溃不成军……
  • 魔物娘世界物语

    魔物娘世界物语

    有生之年向,魔物娘图鉴同人,双主角群像剧。蒙斯特格尔世界,人类,魔物,神族共同生活的世界。魔物吃人类,人类反抗魔物,神族旁观。神族只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助人类,以保证人类不灭绝。持续了五万年的秩序,在新一任魔王登基后发生了改变,人类魔物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新旧秩序的交替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冲突,蒙斯特格尔世界再次陷入动荡。就在新一任魔王意图修改神族制定的规则,改变世界,结束战争之时,有一个一直被忽略的存在,开始了行动。于是,蒙斯特格尔,多出现了一个伪娘。
  • 我老婆是买的

    我老婆是买的

    好心的村民为孤儿丁念然买了房媳妇,但被丁念然放了,他觉得无颜面对关心他的人,所以走出了山。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在北京站住了脚,在这里,竟然又与他买的媳妇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