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业时代的风险投资中,付出并不意味着一定有回报,但是,只有先付出才会有回报却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1980年12月,这条真理在苹果得到了证实。1976年为了筹集资金生产最初的苹果I的电路板,乔布斯以1500美元的价格卖掉了自己的大众汽车,而沃兹则以250美元卖掉了自己心爱的惠普65可编程计算机。1977年,在生产苹果II时,苹果公司遇到了更大的资金困境,风险投资家迈克·马库拉雪中送炭,向苹果公司投入资金9.2万美元,并以个人名义为苹果公司向美国银行贷款25万美元。在经过三年多的茁壮成长后,长在硅谷的这棵苹果树已是硕果累累了,是时候让它的三位栽树人收获果实了。
1980年12月12日的早晨,苹果公司第一次公开上市,就创造了自1956年福特公司之后,超额认购最为火爆的首次公开募购。每股的价格是14美元,股市以22美元开盘,几分钟后460万股股票就被抢购一空了,当天以29美元收盘,苹果公司的市值高达17.78亿美元。苹果公司的三位合伙人乔布斯、马库拉、沃兹都经历了一夜暴富的惊喜。乔布斯作为苹果公司最大的股东拥有750万股,转化为净资产为2.17亿美元。乔布斯曾得意地说:“我23岁时,就有净资产超过100万美元,24岁时超过了1000万美元,25岁时超过了一亿美元。”同样,马库拉的700万股股票价值2.03亿美元,这是他当初在苹果的投资总数的55943倍。就连因离婚而被分割了大量财产的沃兹也拥有着价值为1.16亿美元的400万股票。沃兹曾为自己和新婚妻子买了一套梦幻的豪华别墅,可惜,很快就被这位妻子以离婚的名义分走了。
但是,事实告诉我们,付出也可能得不到回报,并不是所有帮助过苹果公司的人都能在苹果上市后获得丰厚回报的。股票期权在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硅谷的许多公司都很流行,它给予本公司员工以执行价格来购买股票的优惠权利,可以说是薪酬的一种形式。苹果公司也曾以四美元的执行价格来吸引更多的工程师加入,但是占多数的像技术人员这样的小时工则没有这样的权利。而且,苹果公司最初的员工大都是一些在校或者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因为太年轻、没有经验以至于没有要求得到股票期权。苹果公司的1000名员工中仅有40多位员工因为股票期权而在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丹尼尔·科特肯。他曾是乔布斯最好的朋友,1976年当苹果的总部还在车库时,他就参与了苹果I电路板的填充工作;1977年,他在苹果公司的员工编号为12,负责组装和测试苹果II的主板;1980年的他则做着更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负责查找苹果III的错误。可惜,一直以来,他都只是苹果公司的以小时付薪酬的技术人员,而非拿年薪的工程师,所以,没有股票期权的他并没有从苹果公司的上市中得到任何好处。他曾去找乔布斯要求得到更加公平的回报,但是乔布斯对待这位昔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朋友的态度却很冷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不患贫而患不均”,当昔日一起工作的、经济状况相差不大的伙伴再不能同甘苦共富贵的时候,心中的那不平衡的阴影也会悄然滋生。
乔布斯的“吝啬”,一时间使他成为了忠诚的反义词。幸好,苹果公司还有一个善良的天使——沃兹,当然,沃兹在处理这件事上的态度与乔布斯截然不同。早在苹果公司的股票公开上市前,沃兹就以极低的价格将自己所持有的股票期权中的2000份卖给了苹果的40名员工,这些受益人在苹果上市后都赚到了足够买一套房子的钱。在公司上市后,沃兹还是觉得对那些最早加入苹果公司的,并为公司作过巨大贡献的员工来说很不公平,其中就包括4号员工比尔·费南德斯、6号员工兰迪·威金顿、8号员工克莉丝·斯皮诺莎以及12号的丹尼尔·科特肯。于是,他又制定了一个叫做“沃兹计划”的方案:从自己的股票中拿出一部分以低价卖给甚至无偿赠与那些对公司作出过巨大贡献的员工。所有的人都喜欢沃兹,尤其是在他慷慨的捐赠之后,但是也有人认同乔布斯的评价,认为沃兹将股票给了不该得到的人,这是种很幼稚的举动,但是沃兹对这种评价却不以为然,因为他从中获取了快乐。“我已得到的比我梦想要得到的还要多的多,我认为曾参与设计和营销工作的所有人都是公司的所有者。”沃兹回忆时说,“我们中有几个人将获得巨额金钱,但是其他人则不能。迈克·马库拉的意见是这些人不应该得到,并且没有资格获得股票。只有具备正牌大学背景的管理者才有资格得到股票期权。但是我只是帮助其他人,因为他们一样重要。”
与沃兹不同,在乔布斯的一生中,他贫穷过,也富裕过,既做过亿万富翁,也尝过破产后一无所有的滋味,所以他对待财富的看法是十分复杂的。他是个反对物质主义的嬉皮士,但他能把沃兹准备免费送出去的发明转换为获利的工具;他是佛教禅宗的狂热信徒,甚至到印度进行过朝圣之旅,但之后又坚定地认为创业赚钱才是他的使命,而且他不允许对利润的追求凌驾于他对制造伟大的产品的狂热之上。然而,很奇怪的是,这些彼此矛盾的特征,在他身上相当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他不在乎苹果公司的其他人以怎样的眼光来看待他的“吝啬”,因为乔布斯好像也是按着同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即使在苹果上市后,他是获利最多的人,成为了亿万富翁。但是他居住的房子一直以来都是低调朴实的,家中的摆设之简单,即使是一个苦修教徒看了也会自叹不如的。与苹果公司的其他领导人物不同,乔布斯出行的时候从不会有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他也没有个人助理,甚至从来没有雇佣过保镖。即使他买下了一辆豪华轿车,也从来是自己开。马库拉曾经邀他一起买喷气式飞机,也被他毅然拒绝了。在苹果公司上市30年后,乔布斯回顾了当年一夜暴富的感受:
“我从来没有为钱担心过。我成长在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所以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会挨饿,我在阿塔里公司工作时,意识到自己是个不错的工程师,所以我知道自己肯定可以维持生计;我读大学和在印度的时候,自己选择了过苦日子,后来尽管我开始工作了,但我还是过着十分简单的生活。我经历过极度贫穷,那种感觉很美好,因为我不用为钱多担忧,后来我变得是十分富裕了,我不用为没钱担忧。我看到苹果公司的一些人,大赚一笔后,就觉得自己要过上与众不同的生活。他们买下劳斯莱斯汽车和许多房子,每所房子都有管家,再雇用一个人来管理所有的管家。他们的妻子去做整形手术,把自己变得稀奇古怪。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太疯狂了。我答应过我自己,不会让钱毁了我的生活。”所以,尽管苹果公司的上市使得乔布斯名利双收,但是当他被一些孩童问及怎样发财致富时,还是很不情愿回答,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孩子的功利心太强了,一心追求物质享受,而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真诚的理想主义者。
不管如何,以苹果上市后的种种表现来看,不可否认,乔布斯并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即使有着沃兹的弥补行动,之前苹果公司内部潜伏已久的矛盾也终于都一一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