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镭是开私人调查所的，最近他心神不宁，即将举办婚礼的女友毛小薇突然失踪了。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就是干找人的活儿的，也没当回事，结果他费尽心思还是找不到。正打算去报案，一个顾客找上门来，看上去没精打采的，一见王镭就惊恐地说：“你相信骷髅会跳舞吗？”
骷髅跳舞？王镭吃了一惊，看看眼前的客户不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连忙问清来龙去脉。原来这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在郊外新开发了一个楼盘“翠苑”。一个月前工人施工时挖出了几个骷髅头，本来这也稀松平常，可没想到从那天开始，工人们就传开了，小区人工湖旁经常有骷髅们在开舞会！据他们说，通常是在月光下，有十多个身着女装的骷髅翩翩起舞。可是每当工人弄出声响，那些骷髅就消失不见了。
更严重的是，这件奇闻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本来有买房意向的客户都望而却步，纷纷到附近另一家楼盘选房了。要开盘时碰上这倒霉事，难怪他精神这样萎靡。
王镭赶紧安抚他：“老板，骷髅开舞会？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是你的竞争对手使的坏！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不但要捉鬼，还要挖出幕后元凶，把他绳之以法！”
客户走了，王镭赶紧到公安局报案。
王镭和毛小薇恋爱好几年了，前不久确定了婚期。半个月前两人约好了去拍婚纱照，可事到临头小薇说单位派自己去国外出差，回来再拍。没想到这一走就再没回来。开始还保持着电话联系，十几天以后王镭接到了一条短信：“亲爱的，我在外有事耽搁，办完了就回去。勿念。记住我爱你！”从接到这条短信开始，小薇的电话就再没开过机。王镭找到她单位一问，却得知她根本没出差，是请了年假，说是办婚事。小薇是个孤儿，本城没什么亲属，王镭到处找不到她的信息。是临阵逃婚？是遇害？王镭怎么也想不通。
到了公安局王镭才知道，原来最近几个月这类失踪案件已经发生了多起，公安局正在全力侦破。王镭看着其他失踪者的自然情况，年龄从18到45，职业各异，有的是艺术学院的女学生，有的是职业太太，也有的是公司白领。唯一的相同点是失踪者都是特别爱美的女性。王镭盯着这些女性的照片，脑子里恍恍惚惚掠过一个念头，想要捕捉，却又消失了。
二
王镭一连几天蹲守在“翠苑”，这一晚看看又到了午夜，他正困得上下眼皮打架，耳边忽然传来凄惨的鬼叫，他赶紧睁开眼，“翠苑”人工湖边出现了几个白衣影子！
王镭的困意一下飞到了爪哇国，他拿起摄录机摄录起来，镜头里出现的几个鬼影子都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身上裹着的似乎是白色长袍，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们脖子以上的部位，远远看过去的确像是一个一个的骷髅头！
王镭冷笑起来，这鬼把戏也就是骗骗小孩子，还不是带的骷髅面具？
他拍了一会，就从躲着的地方跑出来，悄悄靠近了那些正在飘忽舞动的鬼影。可奇怪的是，当他靠近以后，那些鬼影一个个都消失了，只有最后一个长发过膝的“女鬼”还在跳舞，王镭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袍子，“女鬼”惨叫一声，王镭一下按到了她，这一触摸王镭心里可有底了，手里按着的分明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哪来的鬼？
王镭哈哈笑着一把揪住“女鬼”的下颌用力一薅，想把面具摘下来，没想到“女鬼”又是一声瘆人的嚎叫。王镭愣住了，触手处柔软温热，根本没戴面具！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刷地钻进了心里，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就在这一刹那，女鬼挣脱了，王镭想追，却迈不动步子，忽然眼冒金星，昏了过去。
王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枯的沟里。他甩甩头，感觉没什么不适，看看相机还在，就拿起来找到车子回家了。
王镭回到家立刻打开相机，面对着播放出来的所有镜头，昨夜的惊心一幕再次重现在脑海里。他抓住女鬼下巴的刹那惊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面具，真是长在脖子上的骷髅头！当然，说骷髅也不完全准确，应该是骷髅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面皮，那深洞洞的眼窝，鼓突的牙床，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王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盯着床头那幅毛小薇的艺术照出神。照片是PS了的，小薇肉嘟嘟的宽下颌被P成了时下风行一时的锥子脸，在她照片周围贴着一圈某个以美艳闻名于世的大明星艺术照，P过的小薇居然跟她有五分神似。
看着看着王镭心里忽然一动，打开摄录机，一遍遍看着那些恐怖的鬼影子，忽然按了暂停键，他知道为啥心动了，那骷髅脸其中一个的身形居然似曾相识，像小薇！
王镭再次来到小薇租住的房子查看，在房门上看到了一张纸条，是电脑维修店留的，告诉房主，电脑已经修好，及时取回。王镭心里一动，想起小薇走之前说过电脑出问题的事。
王镭取回了电脑，立刻输入密码登录浏览，他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文件夹，都没什么线索，只有一个文件夹需要密码才能打开。他一连试了几次，终于在输入他们预订的婚期数字时，文件开了。然而文件夹里只有一些女明星的图片，正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美艳著称的大明星。真搞不懂小薇为什么那么郑重地把这些图片保管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一页页点击，眼珠忽然定住了。在面前这一页，依然是那个锥子脸女明星，可她的脸从鼻子以下被划了好几刀，还在流血！当然，这是PS出来的效果，可看上去仍然触目惊心。紧接着后面所有的图片，不管是这个女星的，还有其他几个当红女明星图片，清一色是鼻子以下的部位被切割、毁坏，还有的是弄出了硫酸毁容的效果，看了让人直犯恶心。
王镭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回忆起那几个失踪女性的脸，无论什么年龄，清一色有着肥嘟嘟的下巴和腮。他飞快地翻开小薇的书柜，找到一本时尚杂志，翻到其中的一页，那是小薇临走前放在床头的一本书，这一页上被打了一个红叉叉，是本地平安医院的介绍，院长叫罗南奇。
三
一天以后，王镭来到了平安医院看病，经过院长罗南奇的诊治，他被安排入院。身体健康的他住院毫不奇怪，来到这种病人稀少的私人小医院，不安排入院才是怪事。
看上去医院的生意异常冷清，王镭自己住了一个大房间。这正合他的心意。夜深了，王镭惊觉窗外有轻微的响动，他警惕地向外一看，只见窗子上贴着一张惨白的骷髅脸！对方可能也发现王镭看到了自己，发出一声瘆人的鬼叫，倏忽不见了！
王镭知道自己来对了，他跳下床追出去，窗外寒月冷冷，一个长发飘飘的影子钻入了不远处的太平间。王镭冲了进去，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
这间太平间挂的是龙凤殡仪馆和祥办事处的牌子，看样子几乎是废弃的，一边还堆了一些杂物。地面和墙壁都是灰尘蛛网，就着月光，有一面墙壁似乎格外光滑，王镭摸索着那面墙，忽然心里一阵狂喜，他摸到了一个凸起的按钮！他尝试着左右旋转，头顶忽地一声，那面墙壁已经深缩到了天花板里，眼前是一条窄窄的走廊，地下似乎有隐约的哭声。再一细听，又消失了。窗外倒是有嘹亮的鸡啼传来，天快亮了。
王镭悄悄退出去，看着刚才鬼脸贴着的那扇窗子，又一次吓出一身冷汗。窗子上有一个暗褐的字：走！走字的一撇一捺还在顺着窗子慢慢地蜿蜒，拉长。王镭走过去捻起一点褐红色的液体，闻了闻，是血，没错。
王镭吃了早饭，走出病房，鼻子里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循着气味找过去，见是一个老杂工在烧垃圾。
王镭问道：“大伯，这垃圾什么味啊？”老杂工回答：“医院嘛，离不了血腥，能有好味吗？”
王镭拿起一段枯柴帮着扒拉那些垃圾，老杂工急忙制止，可王镭已经看清了，医疗垃圾里包裹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在发出刺鼻的气味！
老杂工呵斥他赶紧离开，王镭笑呵呵走开了。回到自己屋子里他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正是刚才他手疾眼快偷来的。
那东西很显然是一只蚂蟥，只是身体干瘪到只剩一张皮，貌似血和汁液都被吸干了。
又一个夜晚来临，王镭轻车熟路，再次进了太平间，他开了密道的暗门，沿着走廊向下走，先看到了一道木门，打开是一间实验室，四周的柜子里摆放着瓶瓶罐罐，王镭仔细辨别着那些瓶罐上的标签，暗自点头。他再一次听到旁边有哭声，听声音是在隔壁的房间，王镭用手敲击：“喂，屋里有人吗？”那哭声戛然而止，整个地下室都安静得怕人。
王镭皱紧眉头，用力一踹那门，耳边一片尖锐的惨叫连连，眼前出现的一幕也让王镭几乎崩溃。
那是一间很大的地下室，五六个女人偎依在一起簌簌发抖。她们都用衣服或者随手抓到的被单枕巾什么的蒙住了脸，可王镭已经看得清楚，那些脸无一不是骷髅脸！瘦骨嶙峋，两只无神的黑洞一样眍的大眼睛，就如同骷髅上覆盖了一层惨白的皮肤，看上去既恐怖又诡异！
一个蒙面女人尖叫一声捂住了脸，王镭心里一痛，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他扑过去抱住那个蒙面人痛彻心扉地喊着：“小薇！我就知道到你在这儿！那血字也是你留给我的，你的身形没变，我才找到这儿来。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蒙面人迅速地掀起衣服一层层蒙住脸，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不是小薇！你认错人了！”
屋子里其他的女人都尖声哭号起来，房门忽然打开，一个人站在门边，王镭回头一看，不由得吃惊地站起来。门口站着的正是院长罗南奇。
四
罗南奇冷冷地看着王镭：“任何事业，在创业初期，都会有牺牲，你大惊小怪的干嘛？”
王镭愤怒地指着他问：“你的事业就是这些瓶瓶罐罐？就是瘦脸霜的研制秘方？”
罗南奇一愣：“你也知道瘦脸霜？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研制了好几年的绝世秘方，不用开刀没风险，成功了就是一本万利！”
王镭冷笑着举起一瓶黑乎乎的液体：“成功？这个是蚂蟥的汁液吧？你利用了蚂蟥吸人血肉的原理，在瘦脸霜里掺杂了大量蚂蟥的体液。你拿那些渴望明星脸的爱美女人做实验，不收她们的钱，条件是成功之前严守秘密！可没想到你的产品质量有问题，那些倒霉的爱美女人，也包括我的小薇，都变成了骷髅脸！”
罗南奇的脸色一下变得灰白：“现在影视剧里巴掌脸、锥子脸风靡一时，想变成那明星脸型的女人无计其数！可整容手术费用昂贵不说，重要的是有巨大的风险！我们研制的这款配方多顺应市场潮流啊，我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用动物做实验的时候都很好，可涂抹在人的脸上居然几天之内皮下脂肪就迅速消融了，然后我就又研制丰脸霜，想让她们快速地回复原状，可是，丰脸霜迟迟出不来效果……不过可不是我们要关着她们的！是她们自己说，如果不能恢复原貌，情愿与世隔绝，再不见亲人了！”
王镭气愤地说：“所以这些可怜的女人就被你捏在手心，为所欲为了！你带她们去扮鬼跳舞，开什么月下舞会，是那个房地产老板雇你的吧？”罗南奇哈哈狂笑：“医院生意不好，研制经费断裂，我早就债台高筑了。‘翠苑’旁边那家楼盘是我朋友开发的，他说要打击竞争对手，没办法，我只好带她们出去赚点外快喽。反正她们天天在地下室闷得要死，正好出去放放风……”
罗南奇的脸上露出恶毒的狞笑，王镭心里一凛，他已经迅速关严门消失了。
地下室响起细微的嘶嘶的声音，随即一股异样的气味传到了鼻子里，王镭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去推实验室的门，可是已经被锁死了！外面传来罗南奇阴冷的声音：“这些人看来是没得治了，光这天文数字的赔偿金就够我倾家荡产的。我的事业我的人生，都会毁于一旦！你就陪着她们殉葬吧！”
王镭赶紧撕下衣服袖子捂住鼻子，大声喊起来：“我早就防着你呢！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来！”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嘶嘶的声音也停止了，王镭心里一松，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下就昏过去了。
王镭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外面，一旁躺着罗南奇，他的脸色铁青，五官还在流出血来。
警察告诉他，罗南奇是服毒自杀的。王镭想起地下室那些女人们，急忙飞跑过去把她们都放了出来。
女人们一个个蒙着脸，看到罗南奇的尸体号啕大哭，说她们的病再也没治了。王镭忽然发现毛小薇不见了，他心里一紧，一抬头看见她正站在五楼的阳台，王镭大喊起来：“小薇！别乱来！你为什么这么傻，来瘦什么脸！”毛小薇站在楼顶，灯光下那张脸格外瘆人。她哭喊着：“可是你那么喜欢那个锥子脸明星，说小脸女孩才好看，还把我的照片P成了锥子脸！所以我就想在结婚前把脸瘦下去，让你开心……王镭，你还愿意娶我吗？”
王镭略一犹豫，说：“愿意……”可底气明显不足，毛小薇凄然摇头，纵身从楼顶飞跃而下，王镭一声惨呼，毛小薇已经如一只断翅的燕子跌落在地面，王镭飞扑过去，小薇翕动着嘴唇说了一句：“我恨锥子脸，恨你们这些用外貌衡量女人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