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大福讲述了娃娃亲的事。
那个时候，桂儿的娘蓝凤仪和金宝的娘陈锦萍是十分要好的姐妹。
两个人结婚前，租用了同一辆三轮车做婚车。
那个年代结婚，通常都是用手推车，条件好一点的就租一顶轿子或是自行车。
“大福你看，这三轮车多漂亮啊！大红色的，绑上花和丝带！我再穿一身新衣服！”蓝凤仪开心地比划着。用手抚摸着那辆崭新的三轮车，心情无比喜悦。
“老板，定金已经付给你了！你可不许租给别人！”那天，刚好陈锦萍夫妇也去租婚车。
“老板！”大福喊道，“我们想租这辆。”
老板答道：“什么时候的好日子啊？”
“腊月二十六！”蓝凤仪答道。
老板想了一下，说道：“这么好的日子，得早点定下来。这一辆，人家已经定下来了！”
老板指了指陈锦萍二人。
蓝凤仪显然很不高兴，大福就上前说道：“两位大哥大嫂，能不能把这车子让给我们啊？我媳妇可喜欢这辆车了！”
“凭什么啊？”陈锦萍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冯贵强笑了笑，说道：“二位，我们这亲朋好友都通知了，难道你要我们改一天结婚啊？”
正说着，陈锦萍突然在一旁突然“哇哇”地吐了起来。
“大姐，你不会是。。”蓝凤仪马上反应过来，惊叫道。
“小萍，你没事吧？”冯贵强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来来来，擦一下。”
“哎呀，都怪你！”陈锦萍小声斥责道。
“老板，给我们提前几天吧？改到十六吧？”冯贵强小声对老板说道。
于是这样，两家人便认识了。
“你家就在这住啊？我们两家还挺近，就隔一条街，一座桥！解放路61号！”蓝凤仪开心地指着前面说道。
“是吗？那还真是挺近的！”陈锦萍也笑了。
唯一不开心的是，结婚两年，吃了不少中药，蓝凤仪才有了身孕。
也就是那时，陈锦萍怀抱着金宝，好似开玩笑地说：“你说凤仪，你怀的这是男孩是女孩啊？”
“人家说，爱吃酸的就是男孩，爱吃辣的就是女孩。。”蓝凤仪一脸的幸福。
“要是女孩，长大了可要给我们金宝当媳妇啊！”陈锦萍说道。
蓝凤仪笑了笑，道：“谁知道是男是女啊！”
听了大福的讲述，桂儿真觉得好笑。
“爹，只是这样一句玩笑话，我就非要嫁给他吗？再说，我娘都走了。。”桂儿觉得不可思议，不明白这些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咱们小镇谁家比得上他们家啊？”到家了，大福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一行人进了家门，志刚负责将门从里面锁上。
桂儿有些气愤：“要嫁你嫁！”
大福没理她，将房门关上了。
志刚问道：“姐，你难道不喜欢金宝哥吗？”
桂儿斩钉截铁地答道：“鬼才会喜欢他！”
真的不喜欢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桂儿心中一片混乱。
从小到大，金宝对她的好众人皆知。两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但桂儿觉得，两人之间总缺了点什么。
难道就这样嫁人，然后在家里相夫教子，围着丈夫孩子灶台转一辈子吗？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门前和路边的树枝上，已经被风扫荡得一干二净。天空中也不见任何的鸟兽踪迹，因为饥荒让那些鸟兽也找不到食物来生存。
在街坊邻居眼里，他们家已是富甲一方的人家了。
早上的猪送来，桂儿去拿钱跟对方结算这一月来的账目。
“我的钱呢？”打开钱箱子，桂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二娘！”
桂儿跑到二娘房里，指着她的鼻子叫道：“二娘，你也太过分了！那是我留着还账的钱呐！你最好赶快把它还给我！”
二娘掐着腰吼道：“谁拿你钱了？小桂儿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少在这血口喷人啊你！我拿你钱干嘛？啊？我。。”
这时，志勇从外面跑进来。
二娘想起志勇问自己要钱的事，这小子不会偷了桂儿的钱吧？
志勇开心地说道：“哎呦，大姐！别生气！送猪的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别生气啊，你看，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生气可是会变丑的！赶快去洗把脸收拾一下，一会儿人送彩礼的就来了，误了时辰可不太好！”
“什么彩礼？昨天都没商定的事，今天就。。”桂儿满腔怒火，竟把丢钱的事放到了一边。
跑进大福的屋子里，桂儿就大声嚷嚷着：“爹！你怎么回事啊？！我不是还没答应吗？你怎么就许人家来送彩礼啦？”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大福一天到晚就没熄过手里的烟火，“再晚两天，指不定你就跑了！爹给你算过命了，你跟了金宝，一定大富大贵。你要是跟你娘一样，想出去到外头找一个，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我。。我什么想出去找一个了？”桂儿皱着眉头，说道，“我要找一个我爱的人，毛主席说了，自由恋爱！婚姻自由！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别用你那些文邹邹的词，我老头子可听不懂！”大福白了她一眼，“我当初就是不听你爷爷奶奶的话，找个你娘这个。。才活活气死了他们。。你是不是也想把我气死？”
“爹！”桂儿时不时地吁一口长气，最后只好转身出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院子里，莲儿正在看志刚宰猪。
“二哥，你看大姐，为什么跟爹吵起来啊？”莲儿看到桂儿气呼呼地回到屋子里房门紧闭，不解地问道。
志刚将屠刀放进水盆里，对莲儿说：“去，小妹，帮我打点热水来，小心烫啊！”
“哦！”莲儿听话地提起木桶，进到灶房去打热水。
志刚敲了敲桂儿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便自行将门推开来。
“姐，快到点了，送彩礼的人马上就来了。”志刚见桂儿坐在书桌前，便走了过去。
“姐，你说你要是嫁给这个皇甫瑞珏多好？”志刚突发奇想地说道。
桂儿抬起头，说道：“你说什么呢，人家可是天上的星星，要如何能够够得着？”
志刚嘴角扯动，说：“姐你难道忘了，有一种东西叫飞船，就真够到了那天上的星星。姐，你为什么不想嫁给金宝哥？”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桂儿白了他一眼。
“那你喜欢谁？”志刚直截了当问，双眼放光，盯着桂儿。
桂儿转过脸来，用手抚摸着那本书，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起来。
志刚就站在她身后，盯着她梳着一条大辫子的侧脸，不用答复，他已知道答案。
莲儿打了水，却不见志刚的影子，便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玩。
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莲儿警惕地起身，转过身来观望。
“大福！快出来呀！”媒婆尖着嗓子叫道。
大福急忙起身出来迎接，只见冯贵强领着族里的几个代表人抬着彩礼进到了院里。
人员到齐。桂儿等人均坐在厅堂内，两家大人坐在主位。
“老弟，你看，这是彩礼钱，一千七。你点一下！”冯贵强看着媒婆将钱点清后，说道。
媒婆意会，上前把彩礼钱递给大福：“千里挑妻，咱们京城镇头一户！”
“冯大爷，您还是把彩礼抬回去吧？”桂儿起身打破沉寂说道。
听了桂儿的话，冯贵强显得十分尴尬。
“闭嘴！”大福不悦地皱紧了眉头。
志勇和二娘心领神会，便上前拽着桂儿出去。
“大姐！你来看看这些彩礼啊！都是上等好货！”志勇二人生拉硬拽地将桂儿拖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呀？！”桂儿没想此时自己的力气竟变得如此之小。
一直拖到桂儿的房间，志勇迅速地将房门死命拽住，二娘则飞快地跑回自己屋里找来了一把大锁。
“娘你快点！”见二娘哆哆嗦嗦的，志勇小声地催道。
听见锁门的声音，桂儿更加气愤。咬着牙，气鼓鼓地喘着粗气。
“崔志勇！你个王八蛋！你给我把门打开！我保证不打死你！”桂儿朝门上使劲踹了两脚，发疯一样地大骂道，“就为了那点钱！什么玩意儿，我呸！崔月娟儿，你哪点比得上我娘？！我爹真是瞎了眼才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娘为什么离开？！还不是因为你第三者插足！还把我关起来，信不信我死给你看啊！要是我娘在，肯定不会逼我嫁人。。”
再怎么骂，也没人理会。
送彩礼的仪式完成，冯贵强带人走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月初六，就给两个孩子办喜事！”冯贵强临走大声说道。其实他是故意说给桂儿听的。
“好好好，老哥慢走！我尽快给桂儿置办嫁妆！”
下个月初六，就是七日后？桂儿心想。想一想，不禁觉得痛苦难耐，跟一个不爱的生活一辈子，同时又要对爱慕的人奢望一辈子，那是何等的一种煎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