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声道:“子赞不要跪着了,朕答应你就是。至于第二件事情,起来在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陶轩并不起身,继续道:“陛下,这第二件事情,乃是有关皇后娘娘的……”
司徒傲闻言没有丝毫的惊诧,了然的看了陶雪一眼,道:“关于小雪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虽然有些娇蛮,可是生性善良,从来不忍心加害别人。前些日子臣听到传言,说是皇后娘娘谋害皇嗣,就连太后都已经下了懿旨要将皇后关押审问。臣以为,其中定有内情,皇后绝不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还皇后一个公……”
司徒傲亲自起身,不等陶轩说完,便将陶轩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臂膀,道:“子赞放心,朕与子赞一般了解小雪,如何会冤枉她呢?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朕就不相信。”
“陛下……”
“方才,朕刚刚收到回报,此事另有隐情。乃是徐家旧日的一个仇人,混到了御厨之中,听闻淑妃要喝汤药,他便借机下毒,谁知道小雪刚巧遇上。朕本来打算明日回京在处理此事为小雪正名,你却先提出来了!以前听小雪说你最疼爱的就是她,如今看来确实不假呀!”
尽管这个结果,司徒傲有意包庇了幕后的指使,可对于陶雪来说,无疑已经是最好的了。
她眼神复杂的看向陶轩,他少年征战沙场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却因为她而失了实权,心里定然难过异常,却要装作毫不在意。
陶雪忽然有些不甘心,陶家为她所做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她不该一走了之,应该留下来,为他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起码要在斗争里保住他们。
她又想起了陶夫人说过的话,岳家处处针对陶家,已经将陶家逼得快没有了退路!
她心里,充满万丈豪情,真想与陶家并肩一战。
只是,她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实在是不应该卷进这个世界的漩涡中……
“小雪?”陶轩出声唤她,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里。
“什么?”
“父亲为你担忧多日,现下还在家中等待消息,哥哥需立即赶回去向他禀报。”
陶雪点头,看向司徒傲,道:“陛下,我想送哥哥出去。”
司徒傲颔首,吩咐大总管道:“立国,为娘娘取一件披风来。”
陶雪摇头,直道天气热,她不冷,便握着陶轩的手退安出门。
走到无人的角落,陶雪方才低声道:“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你多年的付出就不会……”
“小雪!”陶轩不赞同的打断她的话,微微一顿,道:“只要你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再说,陶家树大招风,纵使没有你,陛下也会找借口消减陶家的势力。其实这样,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陛下不会在处处防着我们陶家。”
“可我……”
“小雪,父亲让我带一句。”
“什么?”
“父亲要我问你,可曾后悔?”
后悔吗?陶雪一下明白了陶轩的意思,他是在问她可曾后悔选择进宫。
她不由苦笑,她根本不是原来的陶雪,根本也无从选择,这个问题,应该由原来的陶雪来回答才是。可惜呀可惜,原来的陶雪根本没有机会告诉她的家人他是否后悔。
她想到了在梦里看到的东西,想到了这具身体本能的伤心,‘后悔了’三个字立时到达了她的舌尖,眼看就要说出来,她却是犹豫了。
尽管,她不是真正的陶家女儿,可是她能感受到陶家人之间浓浓的亲情,她如果说后悔了,岂不是让他们担忧?
她最终摇了摇头,强作欢喜道:“哥哥,我怎么会后悔呢?你难道看不到陛下对我有多好吗?”
“小雪……”陶轩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不相信陶雪的话语,斟酌片刻,又道:“你要记住,陶家永远是你的家。父亲说,你若是后悔了,他就是拼了一条命也会想办法将你送走。”
真好,陶家对她真好!他们能主动提出送她走,这实在是太好了!
可他们越是好,陶雪越没有办法利用他们,她绞尽脑汁想要离开,到了这一步,却深深意识到,除非能够回原来的世界,否则她难以离开。
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有了牵绊,陶家人的付出和情感已经让她无法漠视。她只要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就该将陶家人看做自己的家人,为他们做些考虑。
她笑,道:“哥哥,父亲就是喜欢瞎担心,你难道看不到陛下对我很好吗?”
“可是岳湘荷……”
“好了好了,哥哥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妹妹我丝毫不比岳家小姐差,陛下已经开始回心转意了,你就让父亲尽管放宽心吧!”
陶轩叹气,以为陶雪还如以前一般倔强,认定了司徒傲就不回头,只感到多言无益,遂告辞,上马扬鞭而去。
陶雪愣愣的看着远方无尽延伸的路,摸向自己的心口,道:“你在痛,是不是想要告诉你的兄长你后悔了?对不起,我不能说,会让他们担忧的。”
回到皇宫中,司徒傲确实像他与陶轩所说的那般,为陶雪洗刷了罪名,并且恢复了陶雪的自由。同时,为了安抚失去孩子的孙淑妃,他还给了她一些封赏。
同时,太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已经掌管着后宫的大小事情。
一切,好像都和离开皇宫前一样,可宫里的人都清楚,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皇上不再像以前那样专宠皇后娘娘,他开始宠幸宫里的大小主子,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有什么好东西紧着凤宁宫里送,只除了陶雪最喜欢的奶提子,大总管高立国依旧会三五不时的给陶雪送去。
陶雪越发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现实,说对他的做法毫不在意是假的,在现代时,她尽管性格开朗也谈过恋爱,却还没有和谁有过最亲密的接触。
如果刚开始陶雪还能将她与司徒傲之间的关系看成是一场春梦,船过水无痕,可是次数多了,感觉好了,再是船过水无痕,总归还是在她心里泛起了涟漪。
但是,她是理智的,在自己刚开始郁闷时就不断告诫自己,司徒傲是很好的一夜情对象,却绝不是一个好夫君,她不能将感情投放到他身上。
几日后,她竟能心平气和的在宫中四处游走,面对众人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眼光,她依然镇定自若。
今日天气特别炎热,天空中的黑云凝了一层又一层,沉甸甸的随时可能从天上掉下来,闷雷响了几次,却就是一点下雨的迹象也没有,地上无风,热得人喘不过气来。习惯了这种气候的下人们尚且叫苦连天,何况一直怕热的陶雪?
午饭和晚饭她基本上没有吃,感觉头重脚轻,没有一点力气。入夜后,她实在是睡不着,外面似乎变得凉快些了,她便又让兰儿装扮成她的样子,一个人跑了出去。
走到玉宇阁旁边,想起阁子的东面有处水池,池水清澈,且很少人来,一时贪凉快,她便走了过去。
本打算下到水里游玩片刻,又怕遇到巡夜的下人,惹出麻烦来,遂四处张望,看到凉亭下方有处平坦的大石,大石周围还有茂密的草丛和树叶,足够隐蔽。她大喜,急忙下到凉亭下面,坐在大石上,脱去鞋袜,将脚放在清澈的池水里戏耍。
脚底处传来的凉意蔓延到她浑身,她舒服的长长舒一口气,越加喜欢这个地方,看看左右,茂密的草丛和树木将她遮了个严实,根本没有人看得到她,她胆子越发大了,索性将裙子提得高高的,身体往下坐,将大半个腿都放在了水里。
她眯着眼睛,实在是太舒服了,竟然有些舍不得离去,身体往后一仰,仰躺在地上,双腿依旧在水里浸泡着。
时间渐渐流逝,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蛙鸣蝉叫,夜风起,徐徐吹拂着陶雪的脸颊,身上最后一点燥热被吹跑了,她越感惬意,闭着眼睛开始有昏昏欲睡之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铮铮琴音所惊醒。那琴声,听着悠远大气,其中却又暗藏愁绪,点点击在心上,给人淡淡的怅然感。
陶雪不懂古琴,却也被弹琴者的心绪所感染,她不禁感到好奇,是谁在宫里弹琴?莫不是哪个失宠的宫妃,在此寄托哀思吧?
想着,她坐起身体,竖起耳朵聆听,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弹琴者应该就在她上方的凉亭里。
她扒开头顶的树叶,探头探脑望去,从她这个位置只看得见凉亭的飞檐和红柱,根本看不见凉亭中的情景。
许久,琴声停,四周又恢复了一阵死寂。
就在陶雪以为来人已经走了时,头上突然传来对话。
“陛下,您可是想念岳小姐了?”这声音尖利而独特,陶雪一下就认出了说话人的身份,乃是宫里的大总管高立国。
听到他唤陛下,陶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对方发现她的存在。
“你倒是机灵!”
“陛下弹奏岳小姐最喜欢的曲子,还在此对影惆怅,奴才如何会不知道呢。”说着,高立国微微一顿,道:“陛下若是真舍不得岳小姐,何不如下旨册封她为妃,将她接进宫来陪伴陛下?”
“她若愿意,朕何至于此?”
“陛下,奴才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朕恕你无罪!”
“岳小姐再好,也不过是个女人,陛下若离不开她,下旨让她进宫就是。您是皇上,是天下的主人,难道她还敢抗旨不尊?”
“她陪伴朕多年,朕怎么忍心让她屈居人下?哎……”
随着司徒傲幽幽一声长叹,陶雪的心跌到了谷底,现下总算是想明白一件事情,司徒傲不册立岳湘荷为妃,并不是因为他答应了陶家父子为先帝守孝,所以不再纳妃。根本是因为他爱岳湘荷,不愿意岳湘荷屈居人下!
脚底泛起了阵阵的凉意,陶雪如同身处寒潭之中,不断猜想着,他不愿意让岳湘荷居于人下,是不是意味着早晚要对她动手?
心底立时有个声音回答她,他必定会对她动手,只要有她在,岳湘荷便一直会屈居人下!
他话里的不甘心,岂能被她忽略?
陶雪脑袋里乱哄哄的,司徒傲什么时候离去的她都不知道,待她想到起身回宫,脚已经在池水里泡得发麻,一个踉跄摔向地面,她下意识用手支撑身体,哪知道手地上有块尖利的石头,刚好刺到她的掌心,疼得她只抽冷气。
那种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绞,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慢慢从她的肚子里面剥离。想到她许久没有来葵水,想到当初被太后踢一脚后她也有过相同的疼痛,陶雪一下变得慌张起来,忙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来人,来人……”
不过一句求救的话,喊完她已经是满头大汗,软软的倒在椅子里。
御医慌慌张张的到来,陶雪已经在床上疼得汗流浃背,她心里恐慌无比,想到与司徒傲的夜夜缠绵,而她根本没有做过任何的避孕措施,肚子这般疼,会不会是有了孩子因为她不小心而要流产了?
越想,她越觉得是这样的,算算日子,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过月经。
她咬牙忍着痛,眼里十分悔恨,为什么要这样大意呢?
当初不是没有怀疑过,她要是慎重些,早点请大夫看,也不会如此疼呀?
想着,她的肚子越发疼,有东西从里面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