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虽然好奇我是如何与连赫结识的。但今日在大厅上我与连赫的对话他句句听在耳里，事实想必也猜到了八九分。
他只是对我说：“月儿，让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爹爹指的是什么。他看见我今日跪拜连赫，又想起当日我为他所伤，心里担心我傲气骄矜，委屈难言，所以才这么多日抑郁不乐。
他总是担心我受委屈。
我是他，是娘亲，是阿澈这么多年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受半点委屈他们都会舍不得。
连赫兄妹伤了我，我却不得不前去教习舞蹈，他以为我心里必定是极委屈的。
可是我该怎么对他说，月儿不委屈。
令我烦心的，远远不是受委屈。
我已经很久没练过舞了。想起来，自赐婚事宜之后我就再无心练舞。来北境，连最爱的舞衣都未曾带来。
想了想，还是算了。跳舞的又不会是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做一件舞衣。
那个看舞的人已经不在，还为谁舞作惊鸿。
那一段水袖，收了也罢。
三日后我如约进宫。北境的宫城我是第一次进。在宫门处我向守卒出示了连赫给的玉佩。守卒放了行。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小公公来为我引路。
北境的宫城不同于京都，处处简约大方，没有过多的金玉奢华。毕竟是臣服的王族，势必不敢喧宾夺主，给自己找不快的。谁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在这宫城里，明里暗里安了多少双眼睛。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大红宫装的女子淡扫娥眉，脸上薄薄一层胭脂，越发衬得她艳若桃李，却无一丝桃李的娇怯之意。我站定，刚想行礼，就听见她说，“不用了，”又吩咐随侍的宫女，“来人，请姑娘坐下，奉茶。”
我依言坐下。
女子开口：“我是连惜。你既是要教我习舞的，便也算我一个师傅。随你怎么叫都好。只一点，不许叫四公主。另，行礼也免了罢。”
“公主说的是，”我还是站起来，微微俯身，“只是大礼不可废，民女不敢直呼公主名讳。”
连惜皱眉：“你们京城来的人都这么麻烦。你可别跟南里轩那个呆子一样磨叽。我让你怎么称呼你就怎么称呼好了。别惹本宫心烦。”
“是，公主。”我敛眉，轻轻叹息，“连惜，那我们便开始吧。”
连惜换了舞衣，庭院里，她舞得轻盈。宫中的乐师奏乐，日光下，丝竹之声伴着她的舞，像是漾开了花海。
我无可指摘连惜的舞。不同于京中闺秀舞得柔美婉约，她自有一派空灵姿态。腰肢柔摆，玉臂轻摇，眼波流转之处摄人心魄。
随侍的宫女适时递上一把剑来。她手握长剑，玉足轻旋，青丝飞扬，片刻之后已经立身于花海之中。
鞋袜不知何时已经丢失，她裸着双足，凌空于花瓣之上，挽起一朵又一朵的剑花。花瓣一一脱离枝桠，在空中飘飘扬扬，衬得她的面容如梦似幻，让人瞧不真切。
片刻之后，她收了剑，负于身后，缓步走到我面前。宫人们如梦初醒，一脸震惊之色。
连惜倨傲的看着我，笑的不屑：“与你们京都的舞相较，我舞得如何？”
我只是看着她的双足。刚刚于花上舞，那花的枝条大多带刺，她这样娇嫩的双足是必然禁受不住的。
果然，那白玉一般的双足之上，此刻有血迹渗出，更衬得娇艳绝伦。
我听出了她的挑衅之意。
然而我只是说：“连惜，你的脚流血了。”
连惜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然而此刻立即有宫女出现，为她清洗伤口涂抹药膏。
我说：“如若公主执意作此舞，民女实在无能，教不起公主。民女告退。”
我并未行大礼，说完即转身离去，连惜也并未出声阻拦。
